贵耳集 - (TXT全文下载)

“惆怅后庭风味别,自锄眀月种梅花。”

  鹭鸶,一名舂锄,《尔雅》注:“行如舂锄。”山谷亦有诗,独雍陶一联,曲尽写物之妙。“立当青草人先见,行傍白莲鱼未知”,以属玉为鹭鸶,非也。

  张冠之名甫,号易足居士,有文集十卷,多从于湖交游,豪放飘荡,不受拘羁。淳熙间,淮有三士:舒之张用晦,和之张进卿,真之张冠之也。《寄荆南》诗:“余生自判一虚舟,未审寻诗慰客愁。梅欲飘零犹酝藉,柳才依约已风流。关心弟妹无黄犬,入梦江湖有白鸥。别后故人相念否,东风应倚仲宣楼。”

  雉山周宗圣师成,霅之长兴人,少年秀丽,读书善记,议论古今,落落可听。有诗高远,爱作《选》格。有《梅》诗曰:“采采芳梅枝,琐碎白云姿。在山千花怨,出山百鸟啼。操持思所寄,转趾述所思。清披太始风,寒应太虚月。一日拂人衣,三岁香不歇。”仕不得志,晚年若有所遇,如游仙散圣之徒。

  徐肇祀其先人曰:“当夜半可祭,盖俟鬼宿渡河之后。”翟公巽作《祭仪》十卷云:“或祭于昏,或祭于旦,皆非所。以鬼宿渡河为候,而鬼宿渡河之后,常在中夜,必使人仰占俟之。”叶少蕴云:“公巽博学多闻,援证有据,必不妄发。”惟洪文敏不然其说,但载牛女渡河之说,用少陵诗;或者又曰:“鬼渡萧关则祭。”二者当与知礼者质之。

  《诗序》曰:《国风》、《雅》、《颂》,分为四诗,以元城公言之,四诗自是四家,《鲁诗》本之申公,《齐诗》本之辕固,《韩诗》本之韩婴,《毛诗》本之毛氏。汉四家诗各有短长,如《韩诗》有《雨无极》篇,序云:“正大夫刺幽王也。”首云“雨无其极,伤我稼穑。浩浩昊天,不骏其德。”今未见申、辕、婴诗久矣。《韩诗》有四十一卷,庆历中将作簿李用章序之。《毛诗》在四诗中之一诗也。

  黄州黄陂县有李藏器一军,朝廷养之既久,初无他心,因赵文仲与杨伯洪交承之间相失,密与王旻谋,说尚全作乱,初意不过撼扬之下自安耳。黄陂北军初未尝有叛志,生计差丰,重离土,王旻无以复命。一夕呼千人窜投德安,王昊开门纳之,又出数千人与干都统战。李虎自淮东来,文仲出五十里迓之,独与李虎并辔而行,谋灭王旻之口。虎至,即调王旻往均州,去未数日,王旻复回。王旻寨栅尽为虎军所占,王旻军犹此扰扰。虎、旻二军互争于市,文仲弹压不定,呼王旻来议事,李虎就马上杀之。南北两军巷战纵火,文仲见事势急,弃城宵遁,李漕全家死,见任官死者数人,城中之火近旬不灭。呜呼!怀相嫉之心,稔天之祸,借兵权而修私怨,朝廷何负耶!

  杨伯洪知黄州,忽一日早饭,觉有薄荷气,食之后疑。素养白鸡黑犬,就其内饲之,鸡与犬俱毙。有孙来前,以匙数粒食之,晚亦毙。杨始惊,急服解毒药,呕血数升。遂将庖者鞫之,乃云童德兴授其药。庖则荆湖制司人,复改为饭局,童谕之,药不验,当以薄荷可发。朝廷知之,差中使赍金器宣赐,兼抚问伯洪。引庖者对中使自白本末,中使亦惊。复奏童德兴赴召,虑事觉,先饮药而卒。

  《礼》云:“私讳不出门,二名不偏讳,临文不讳。”韩文公《辩讳》一论,其说详尽。近年以来,士大夫之避讳,自避于家则可,临官因致人罪则未可。赵清之父名不陋,使客吏整一漏处,呼而问之,答曰:“今次修了不漏。”遂黥客吏。赵文仲在楚,赵倡家初至,问其何来,答云:“因求一碗饭方到此。”赵怒及其己名,又及其父名,立斩之。陈立道知宁国府,有新司法饶州人,初参,问其何往,答云:“在安仁县寓居。”径入,大恸于家庙。属吏辄称先世之名,为司法旁皇失措,即寻医而去。杨煜之父名王休,同乡有老儒王休,合改选,郡吏不敢呈拟,数年不调,后郑昭文当国,始得改秩。王立之父名蒙,凡仕宦处,必有一客吏先言,相见时切莫道及蒙字,丁宁再三。可怪习尚如此,但未能各家自刊《礼部韵略》耳。

  尝读《樊哙传》,有贩缯屠狗之徒,能取公相之位,深切喜之。宁考在位三十年,主上在御二十年,通十八举,取士九千人,今为朝廷任事者皆无科目人。奉使王楠免,铨使薜及大法过府,许国白身人。赵拱、澄观之徒,赵范、赵葵并不曾铨试。全子才白身人,王夬亨、彭大雅、余玠曾发解,贾涉、曾式中、何元寿、李曾伯皆任子,下有姓名官职不称者不载。

  建业间,园丁种梨曰“蜜父”,种枇杷曰“蜡儿”。新罗使者多携松子赂公卿家,问其名,有“玉角子”、“龙牙子”。

  瓜最盛无如燕、赵,车骋担列,道路俱香。彼人云:“未至舌交,先以鼻选。”

  闽士赴科,吴人赴调,各以乡产自夸。闽曰“荔支”,吴曰“杨梅”。有题壁曰:“闽乡玉女含冰雪,吴郡星郎驾火云。”

  古今治天下各有所尚,唐虞尚德,夏尚功,商尚老,周尚亲,秦尚刑名,西汉尚材谋,东汉尚节义,魏尚辞章,晋尚清谈,周、隋尚族望,唐尚制度文华,本朝尚法令议论。

  耿南仲作广东宪,过梅岭,宿次水驿,读书听蛙鸣,厌之,使虞侯传语,其声愈闹。用纸作钉缄其口,蛙覆死,不受虞兵传语;蛙仰死,即是虞兵不曾传语。明日视之皆仰死,至今沙水无蛙。

  名山大川皆有神司之。浔州一土神,并无土偶像,但有一木主,长五尺余,半在地,书云“唐御史李伯行”。殿上庚艮罗列,无一敢擅取者,立见报应。考之《唐书》无传。

  李珏,闽人,随兄尉永新。邑妓刘兴祖貌不妍,受纳士女,李以兄任满欲归,适有江西漕试,复留候试了而别。刘有楼美洁,李修读其上。及试,刘津其行李。捷至,刘备犒捷之费。李复来治省课,居数月如京,行囊色色取办,辇镪束帛,以壮其行。祝李早擢第,富贵无相忘。省捷时,犒倍之。邻里姗笑刘之愚,李不来矣。李还家一年无信,邻里昨笑者又复揶揄之。忽一日,李书至,刘虽知李有来音,犹未知李之可践盟否?李首谒令乞刘去籍,令欣然予之。夙有约,事主母当恭孝,抚儿女如己子,执釜鬵以奉朝夕,使彼此可安可久。李许其约。归近李舍,先书问信主母,进退唯命。主母知其来,越二十里外迓之,一见如妯娌然。李今某处任。此韶教曾茂实言之。

  庐陵王排岸之女孙,眉目秀丽,能琴棋,弄翰墨,失身富家,常郁郁不乐,慕名胜而终焉。郡有朱渊未第,其室寝废,家事不治,经营一妾,颇难其人。邻媪云:“王排岸女孙归久,试与官人谋之。”朱笑曰:“恐无此理。行成,以八百劵为质。”一至其家,内外之事若素定。七月十一二日夜,梦入一宫,有二黄袍中坐,二姬左右,云汝去久何未来耶?见殿下有判官,抱一簿,写端平几年,吉州解试榜。王欲看,判官云:“汝手浊,未可看。”行三四里,过小池塘,碧色,掬水濯手,二小金龙绕指不下,始得见簿,前三名某人某人,第三朱某,且云过省及第。二姬坚欲留,黄袍云:“更展三年。”一姬奉玻璃碗酒一勺,枣二枚,一姬就首上取金凤钗插其首,黄袍以一诗绛囊置之胸间。寤也五鼓,历历与朱言之,相对惊诧。朱云:“试已同往仰山炷香。”才至庙,与梦中所见更无少异,玻璃碗见在后殿,二姬如生,但一姬首无金凤钗。祝者云:“七月十二三间失去。”还舍,越一夕揭晓,朱某第三名。次年过省登第。后三年,王一疾而卒,正符黄袍所展之数。其弟梦王来云:“今为仰山第三姬也。”朱为南雄法曹,自作一传,以纪其本末。
 
卷下

  《传》曰:“多闻阙疑,慎言其余,则寡尤。”夫尤者,言之所由出也。闻不厌多,疑则有阙,言之谨余,尤则寡矣。余《贵耳》三集成,乃补拾前二集之遗,可以绝笔矣。未能守圣门寡尤之训,粗可备稗官虞初之求,必不忘其事之陋也。绍兴间,泰发与会之失欢,诸子多稡前朝所闻,犹未成编,或者以作私史告,稔成书祸,则知文字之害人也如此。始信言之为言,尤之阶也。余每得江湖朋旧书,云翁以多言得放逐,不宜有此集,可谓不善处患难者。余答书云:“仪舌尚在,焉可忘言。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东里张端义,淳祐丙午闰四月四日书。

  宣和七年,南郊毕,恭谢上清储祥宫,闻金人已破燕山,车驾亟还禁中。夜二鼓,中人梁兢持宸翰一纸宣示,惟书黄中来。既入对,上独坐一横榻,两宫娥擎烛。上曰:“边警如此,尽是蔡攸匿下,不令朕知,烦卿先草一诏,尽言朕失,以谢天下。”连进二草,皆不称上意,再三宣谕,只要感动人心,不须归过宰辅,只说朕不是。第三章稍惬上意,亲笔改写成,即时降出。上曰:“卿未可去。适来李邦彦等,皆诪张失措,且去外面商量。此诏是朕自思算,更有二事待与卿说。朕欲遣王黼、蔡攸等分守大河,尽籍内臣贵戚幸佞家财抵备犒军,朕传位与皇太子,渊圣名。朕移军长安,保捍关中为根本。卿可就此为朕处置,明日便要都了,只是未有人做宰相。”是夜二府皆至银台门矣,罪己诏下。忽吴敏拜少宰,李纲拜尚书左丞。渊圣登极,道君南幸,向来御笔皆不行。内禅之前,上谕曰:“处置许多事,蔡攸尽道不是,只传位一事,靠要做他功劳。”渊圣嗣位,台谏交章请诛京、攸,虽杨中立不免宣言蔡攸无罪之语。但见论者纷然以诛王黼为快,而右蔡氏矣。

  徽宗北狩,有谍者持一黄中单来,御书云“赵岐注《孟子》”,付黄潜善诸人审思之。孟即瑶华太后,赵即康王,高宗由是中兴。载《泣血录》。

  真庙宴近臣,语及《庄子》,忽命秋水至,则翠鬟绿衣一小女童,诵《秋水》一篇,闻者竦立。

  昔闻仁宗时,有外臣奏陛下不蚤立太子,有播迁之祸。仁宗大怒,问宰执曰:“朕未立皇子,如何比朕如唐明皇有播迁之祸?”宰相奏云:“陛下果是播迁,不及明皇,当时明皇幸蜀,尚有肃宗即位灵武,陛下无肃宗为子,委不及明皇。”仁宗怒释,建立之议始坚。

  孝皇一日宣押王丞相、赵丞相、施元枢、周大参,幸一燕,咨访政事。驾方御座,见御案上有一黄绫册,上忽驾兴,二相不敢近看,独周大参略开一看,不觉吐舌,复掩册如初。移时上来,遽问卿等不曾看此册否?皆以不敢对。来日,周大参入堂,首与二相言,此册即是前宰执所进台谏姓名,见今宰执所进拟者皆在焉。孝皇圣断,不可测度,前相既去,后相即拜,却除前相进拟台谏,后相虽有进拟,虑其立党不除,恐台谏奉承后相风旨,以攻前相,所以存进退大臣之体。今则不然,一相去,台谏以党去,一相拜,台谏以党进。况自嘉定副封之靡,前帝宏规废矣。

  高宗、孝宗在御,每三年大比下诏,先一日,奉诏露天默祷曰:“朝廷用人,别无他路,止有科举,愿天生几个好人,来辅助国家。”及进殿试策题,临轩唱名,必三日前精祷于天。所以绍兴、淳熙文人才士,彬彬在朝。此二祖祈天之效如此。

  寿皇过南内,德寿问近日台臣有甚章疏,寿皇奏云:“台臣论知阁郑藻。”德寿云:“说甚事?不是说他娶嫂?”寿皇奏云:“正说此事。”德寿云:“不看执柯者面?”寿皇问:“执柯者谁?”德寿云:“朕也。”寿皇惊灼而退,台臣即时去国。

  德寿丁亥降圣,遇丙午庆八十,寿皇讲行庆礼上尊号,周益公当国,差官撰册文。读册书册,拟杨诚斋、尤延之,各撰一本,预先进呈。益公与诚斋乡人,借此欲除诚斋一侍从为润笔。册文寿皇披阅至再,即宣谕益公:“杨之文太聱牙,在御前读时生受,不若用尤之文温润。”益公又思所以处诚斋,奏为读册官。寿皇云:“杨江西人,声音不清,不若移作奉册。”寿皇过内,奏册宝仪节,及行礼官读至杨某,德寿作色曰:“杨某尚在这里,如何不去?”寿皇奏云:“不晓圣意。”德寿曰:“杨某殿册内比朕作晋元帝,甚道理?”杨即日除江东漕,诚斋由是薄憾益公。

  孝宗朝幸臣虽多,其读书作文不减儒生,应制燕闲,未可轻视。当仓卒翰墨之奉,岂容宿撰?曾觌、龙大渊(本名奫,孝宗写开二字)、张抡、徐本中、王抃、赵弗、刘弼,中贵则有甘昺、张去非、弟去为,外戚则有张说、吴琚,北人则有辛弃疾、王佐,伶人则有王喜,棋国手则有赵鄂,当时士大夫,少有不游曾、龙、张、徐之门者。

  张景卿因奏对,仁宗曰:“卿亦出孤寒?”张对曰:“臣本书生,陛下擢至中丞,三子皆服冠裳。陛下春秋高,主畅虚,臣非孤寒,陛下乃孤寒也。”上嘉纳之。

  道君北狩,在五国城,或在韩州,凡有小小凶吉丧祭节序,北国必有赐赉,一赐必要一谢表。北国集成一帙,刊在榷场中博易,四五十年,士大夫皆有之。余曾见一本,更有李师师小传,同行于时。李抄本作吕。

  道君幸李师师家,偶周邦彦先在焉,知道君至,遂匿于床下。道君自携新橙一颗云:“江南初进来。”遂与师师谑语。邦彦悉闻之,檃栝成《少年游》云:“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后云:“严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李师师因歌此词,道君问谁作?李师师奏云:“周邦彦词。”道君大怒,坐朝宣谕蔡京云:“开封府有监税周邦彦者,闻课额不登,如何京尹不按发来?”蔡京罔知所以,奏云:“容臣退朝,呼京尹叩问,续得复奏。”京尹至,蔡以御前圣旨谕之。京尹云:“惟周邦彦课额增羡。”蔡云:“上意如此,只得迁就将上。”得旨,周邦彦职事废弛,可日下押出国门。隔一二日,道君复幸李师师家,不见李师师,问其家,知送周监税。道君方以邦彦出国门为喜,既至不遇,坐久,至更初李始归,愁眉泪睫,憔悴可掬。道君大怒云:“尔去那里去?”李奏:“臣妾万死,知周邦彦得罪押出国门,略致一杯相别,不知官家来。”道君问:“曾有词否?”李奏云:“有《兰陵王》词。”今“柳阴直”者是也。道君云:“唱一遍看。”李奏云:“容臣妾奉一杯,歌此词为官家寿。”曲终,道君大喜,复召为大晟乐正,后官至大晟乐乐府待制。邦彦以词行,当时皆称美成词,殊不知美成文笔大有可观,作《汴都赋》,如笺奏杂著,皆是杰作,可惜以词掩其他文也。当时李师师家有二邦彦,一周美成,一李士美,皆为道君狎客,士美因而为宰相。吁!君臣遇合于倡优下贱之家,国之安危治乱,可想而知矣。李抄本作吕。

  孝皇圣明,亦为左右者所惑。有一川官得郡陛辞,有宦者奏知,来日有川知州上殿,官家莫要笑。寿皇问:“如何不要笑?”“外面有一语云:‘裹上幞头西字脸’,恐官家见了笑,只得先奏。”所谓知州者,面大而横阔,故有此语。来日上殿,寿皇一见,忆得先语便笑。“卿所奏不必宣读,容朕宫中自看。”愈笑不已。其人在外曰:“早来天颜甚悦,以某奏札称旨。”殊不知西字脸先入之言,所以动寿皇之笑也。

  王尚之为郎日,轮对一札,乞减宫嫔之冗。寿皇问:“卿是外臣,如何知朕宫中事?”“臣备员内府丞,见每月宫中请给,历历具道大小请给细数。”寿皇大喜,即日除浙漕,却不及作侍从,曾作太府卿。

  高孝二朝,帅蜀必要临遣,未尝就外除,亦以蜀为重事。庙堂欲除崔菊坡先生,觉菊坡之意未就,司谏王贯卿上疏,指以士大夫辞难避事,不肯任朝廷之委用。疏上后,菊坡之命始出,菊坡只得一行。在九江时,余往见之,扣其入蜀之意,菊坡自言:“朝廷以蜀中散乱,令某整齐之。”余进曰:“今天下散乱,岂特一蜀耶?朝廷何不留先生整齐天下之散乱,而独私于蜀耶!”菊坡唯唯而已。近汤季能有辞难避事之疏,三十年间两见之,恨无菊坡再见此疏也。

  寿皇问王抃,如何北使在庭舞蹈极可观,此间舞蹈皆不及之。抃奏云:“北人袖窄,但公裳袖大,一举手便可观;南人袖内外俱宽大,举手便不可看。”北人视此为大礼数,德寿、孝宗在御时,阁门多取北人充赞喝,声雄如钟,殿陛间颇有京洛气象。自嘉定以来,多是明、台、温、越人在阁门,其声皆鲍鱼音矣。

  寿皇以孝治天下,有大理寺孙寺丞,失记其名,匿服不丁母忧,寿皇怒,欲诛之,奏知德寿云:“孙某不孝,欲将肆诸市朝。”德寿云:“莫也太甚。”遂黥面配广南,数年得归。余儿时曾见之。今之士大夫,甚至闻讣,仕宦冒荣自若,衰绖有不曾著者,食稻衣锦,汝安则为之,圣门之训,天理灭绝,去禽兽几希!

  宣和元年间,高丽遣使,一旦忽上奏,以其王病求医,上择二良医往,岁余方归。二医奏王馆医甚勤,谓曰:“高丽小国,世荷国恩不敢忘。闻天子用兵,辽实兄弟国,苟存之,犹是为中国捍边,女真乃新起,不可交也。愿二医告诸天子,早为之备。”

  慈宁殿赏牡丹,时椒房受册,三殿极欢,上洞达音律,自制曲,赐名《舞杨花》,停觞命小臣赋词,俾贵人歌以侑玉卮为寿,左右皆呼万岁。词云:“牡丹半坼初经雨,雕槛翠幕朝阳。娇困倚东风,羞谢了群芳。洗烟凝露向清晓,步瑶台月底霓裳。轻笑淡拂宫黄,浅拟飞燕新妆。杨柳啼鸦昼永,正秋千庭馆,风絮池塘。三十六宫簪艳粉浓香。慈宁王殿庆清赏。占东君谁比花王。良夜万烛,荧煌影里,留住年光。”此康伯可《乐府》所载。

  寿皇使御前画工写曾海野喜容,带牡丹一枝,寿皇命徐本中作赞,云:“一枝国艳,两鬓东风。”寿皇大喜。

  绍兴初,杨存中在建康,诸军之旗中有双胜交环,谓之二圣环,取两宫北还之意,因得美玉,琢成帽环进高庙,曰尚御裹。偶有一伶者在旁,高宗指环示之,此环杨太尉进来,名二胜环。伶人接奏云:“可惜二圣环,且放在脑后。”高宗亦为之改色。所谓工执艺事以谏。

  向芗林因入对,论奏甚久,上顾问再三,中书舍人潘良贵摄左史,忽出位言曰:“天时暑甚,向某不合以无益之言,久勤圣听。”公退,上章待罪,且乞致仕。或者谓榻前因奏端研书画,潘有此言。五峰行状大略相似,所奏不同耳。

  方腊作乱,朝廷捕之,献言者曰:“若急请于朝,以刘公安世守南都,陈公瓘镇金陵,人望归之,可不劳兵而破矣。”此芗林语也,致堂先生行状中载之。

  王丞相欲进拟辛幼安除一帅,周益公坚不肯。王问益公云:“幼安帅材,何不用之?”益公答云:“不然,凡幼安所杀人命,在吾辈执笔者当之。”王遂不复言。

  孝皇朝不许宰相进拟乡人,王丞相在相位八年,林子中亦乡人,八年不得除命。

  吴越钱王入朝,太祖曰谋下江南,许以举兵援助,归语其臣沈伦,伦再三嗟叹。钱王扣之,伦云:“江南是两浙之籓篱,藩篱若撤,堂奥岂得而安耶?大王指日纳土矣。”宣和年,结女真攻契丹,契丹果灭,随即二帝北狩,此亦自撤藩篱也。今又以灭金国,蒙古横行襄蜀,此又自撤藩篱矣。乔行简为淮西漕,便民五事,曾说此一项,是亦祖江南之沈伦也。

  寿皇赐宰执宴,御前杂剧妆秀才三人,首问曰:“第一秀才仙乡何处?”曰:“上党人。”次问:“第二秀才仙乡何处?”曰:“泽州人。”又问:“第三秀才仙乡何处?”曰:“湖州人。”又问:“上党秀才,汝乡出甚生药?”“某乡出人参。”次问:“泽州秀才,汝乡出甚生药?”“某乡出甘草。”次问:“湖州出甚生药?”“出黄蘖。”“如何湖州出黄蘖?”“最是黄蘖苦人。”当时皇伯秀王在湖州,故有此语。寿皇即日召入,赐第奉朝请。

  何自然中丞上疏,乞朝廷并库,寿皇从之。方且讲究未定,御前有燕,杂剧伶人妆一卖故衣者,持裤一腰,只有一只裤口,买者得之,问如何著?卖者云:“两脚并做一裤口。”买者云:“裤却并了,只恐行不得。”寿皇即寝此议。

  世之巧宦者,皆谓之钻。班固云:“商鞅挟三术以钻孝公。”嘉定间,士大夫有一戏论,于从政云将仕皆得改官,独颜子孔门四科之首,不得改官。夫子曰“回也不改”,颜子钻错了。钻之弥坚,如何改官。

  天宝间,杨贵妃宠盛,安禄山、史思明之作乱,遂有杨安史之谣。嘉定间,杨太后、史丞相、安枢密,亦有杨安史之谣。时异事异,姓偶同耳。

  平江道士袁宗善曾遇异人,得验状法,遭际三殿,赐通真先生。寿皇一日使中贵持白纸三幅,默祷在内,令通真书来。中贵先排定资次,第一纸书不可行,第二纸书无分,第三纸书真真二字,奏呈寿皇,隔数月皆验。不可行,要请陵寝,北报不从;无分,乃小刘娘子要册后半年而殂;真真二字,乃受禅光宗。后来光宗有心疾,寿皇宣通真,私问二真字,通真奏云:“臣书先定,二真合成一字,即字。”寿皇大喜,前定皆验,赐赉甚厚。此袁通真亲与先君言。

  有一川官在都乞差遣,一留三四年,题一诗在僦楼之壁曰:“朝看贝叶牢笼佛,夜礼星辰取奉天。呼召归来闻好语,初三初四亦欣然。”初三、初四即二仆也。因此诗传摇京下,遂得缺而去。

  王黼宅与一寺为邻,有一僧,每日在黼宅沟中流出雪色饭颗,漉出洗净晒干,不知几年,积成一囤。靖康城破,黼宅骨肉绝粮,此僧即用所收之饭,复用水淘蒸熟,送入黼宅,老幼赖之无饥。呜呼!暴殄天物,圣人有戒。宣和年间,士大夫不以天物加意,虽沟渠污秽中,弃散五谷,及其饿馁之时,非僧积累之久,一家皆绝食而死,可以为士大夫暴殄天物者戒。

  荆公黜词赋,尊经独《春秋》,非圣经不试,所以元祐诸人多作《春秋传解》。自胡安定先生始,如孙莘老辈,皆有《春秋集解》,则知熙宁、元祐诸人议论,素不同矣。唐子西云:“挟天子以令诸侯,诸侯必从,然谓之尊君则不可;挟《六经》以令百氏,百氏必服,然谓之尊经则不可。”

  蜀士胡其姓者,知其女贵,能生子作宰相,携入京师,寻一朝士生宰相者,即与之。遇道间见韩光禄国华,拜于马首云:“三年在京师,阅人多矣。光禄必生宰相子,敢以女为献。”后果生魏公。今韩氏家庙有胡夫人,即斯人女也。

  钱参政良臣之妻弟章其姓者,自南康守回,忽进拟浙东仓,孝皇忽云:“执政妻党,便得好官。”参政李彦颖奏云:“章守南康有声,诸台列荐,以此除激励作郡者。”章某见乞祠,孝皇云:“且与祠。”章由是而不复起矣。

  谢文昌源明,馆伴北使,时宁庙初即位,定册时诸臣颇有议论,北使忽问谢云:“伊尹放太甲于桐,此何义?”指光宗属疾而言。谢答曰:“有伊尹之志则可,无伊尹之志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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