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书 - (TXT全文下载)

,求永贞。」「掌六祈以同鬼神示」,则类、造、攻、说、禬、禜,于是乎治其事矣。小祝「掌小祭祀,将事侯禳祷祠之祝号,以祈福祥,顺丰年,逆时雨,宁风旱,弭灾兵,远罪疾。」举是以言,则顺时祈报禬禳之事,先王所以媚于神而和于人,皆所以与民同吉凶之患者也。凡在祀典,乌可废耶?禳田之祝,乌可已耶?

  记不云乎,昔伊耆氏之始为蜡也,于岁之十二月合聚万物而索飨之也。「主先啬而祭司啬也,祭之以百种,以报啬也。飨农及邮表,畷禽兽,仁之至义之尽也。古之君子,使之必报之。迎猫为其食田鼠也,迎虎为其贪田豕也,迎而祭之也。」继而曰:「祭坊与水庸事也。」其祝之之辞曰:「土反其宅,水归其壑,昆虫无作,草木归其泽。」凡此皆祈之之辞也。

  《春秋》有一虫兽之为灾害,一雨旸之致愆忒,则必雩禜之而特书之,以见先王勒恤民隐,无所不用其至也。夫惟如此,此其所以万物之生,各得其宜,各极其高大,各由其道,物无夭阏疵疠,民无札瘥灾害者,莫不由神降其福以相之而然也。

  今之从事于农者,类不能然。借或有一焉,则勉强苟且而已,乌能悉循用先王之典故哉。其于春秋二时之社祀,仅能举之,至于祈报之礼,盖蔑如也。其所以频年水旱虫蝗为灾害,饥馑荐臻,民卒流亡,未必不由失祈报之礼,而匮神乏祀以致其然。

  夫养马一事也,于春则祭马祖,夏祭先牧,秋祭马社,冬祭马步,此所以马得其牧养而无疫疠,抑以四时祭祀祈祷而然也。

  至于牛,最农事之急务,田亩赖是而后治。其牧养盍亦如马之祈祷以祈祸祈福,则必博硕肥腯,不疾瘯蠡矣。年来耕牛疫疠殊甚,至有一乡一里靡有孑遗者,农夫困苦,莫此为甚。因附其说,幸览者绎味而深察之,以祈福禳灾于救弊,其庶几焉。

  ○善其根苗篇

  凡种植,先治其根苗以善其本,本不善而末善者鲜矣。欲根苗壮好,在夫种之以时,择地得宜,用粪得理,三者昔得,又从而勤勤顾省修治,俾无旱干、水潦、虫兽之害,则尽善矣。根苗既善,徒植得宜,终必结实丰阜。若初根苗不善,方且萎顇微弱,譬孩孺胎病,气血枯瘠,困苦不暇,虽日加拯救,仅延喘息,欲其充实,盖亦难矣。

  今夫种谷,必先修治秧田。于秋冬卽再三深耕之,俾霜雪冻冱,土壤苏碎。又积腐稾败叶,刬薙枯朽根荄,徧铺烧治,卽土暖且爽。于始春又再耕耙转,以粪壅之,若用麻枯尤善。但麻枯难使,须细杵碎,和火粪窖罨,如作曲样;候其发热,生鼠毛,卽摊开中闲热者置四傍,收敛四傍冷者置中闲,又堆窖罨;如此三四次,直待不发热,乃可用,不然卽烧杀物矣。切勿用大粪?以其瓮腐芽蘖,又损人脚手,成疮痍难疗。唯火粪与燖猪毛及窖烂麤谷壳最佳。亦必渥漉田精熟了,乃下糠粪,踏入泥中,荡平田面,乃可撒谷种。

  又先看其年气候早晚寒暖之宜,乃下种,卽万不失一。若气候尚有寒,当且从容熟治苗田,以待其暖,则力役宽裕,无窘迫灭裂之患。得其时宜,卽一月可胜两月,长茂且无疎失。多见人纔暖便下种,不测其节候尚寒,忽为暴寒所折,芽蘖冻烂瓮臭。其苗田已不复可下种,乃始别择白田以为秧地,未免忽略。如此失者十常三四,闲岁如此,终不自省,乃复罪岁,诚愚痴也。

  若不得已而用大粪,必先以火粪久窖罨乃可用。多见人用小便生浇灌,立见损坏。

  大抵秧田爱往来活水,怕冷浆死水,青苔薄附,卽不长茂。又须随撒种阔狭,更重围绕。作堘贵阔,则约水深浅得宜。若纔撒种子,忽暴风,却急放干水,免风浪淘荡,聚郄谷也;忽大雨,必稍增水,为暴雨漂飐,浮起谷根也;若晴,卽浅水,从其晒暖也。然浅不可太浅,太浅卽泥皮干坚。深不可太深,太深卽浸没沁心而萎黄矣。唯浅深得宜乃善。
卷中

  ○牛说序

  或问:牛与马适用于世,孰先孰后,孰缓孰急,孰轻孰重?是何马之贵重如彼,而牛之轻慢如此?

  答曰:二物皆世所资赖。而马之所直,或相倍蓰,或相什伯,或相千万;以夫贵者乘之,三军用之,刍秣之精,教习之适,养治之至,驾驭之良,有圉人、校人、驭夫、驭仆专掌其事。此马之所以贵重也。  

  牛之为物,驾车之外,独用于农夫之事耳。牧之于蒿莱之地,用之于田野之间。勤者尚或顾省之,惰者漫不加省,饥渴不之知也,寒暑不之避也,疫疠不之治也,困踣不之恤也。岂知农者天下之大本,衣食财用之所从出,非牛无以成其事耶!较其轻重、先后、缓急,宜莫大于此也。

  夫欲播种而不深耕熟耰之,则食用何自而出。食用乏绝,卽养生何所赖。传曰:「衣食足,知荣辱,仓廪实,知礼节。」又曰:「礼义生于富足,盗窃起于贫穷。」惟富足贫穷,礼义盗窃之由,皆农亩之所致也。马必待富足,然后可以养治。由此推之,牛之功多于马也审矣。

  故愚着为之说,以次农事之后。 

  ○牧养役用之宜篇第一

  夫善牧养者,必先知爱重之心,以革慢易之意。然何术而能俾民如此哉?必也在上之人贵之重之,使民不敢轻;爱之着之,使民不敢杀;然后慢易之意不生矣。视牛之饥渴,犹己之饥渴。视牛之困苦羸瘠,犹己之困苦羸瘠。视牛之疫疠,若己之有疾也。视牛之字育,若己之有子也。若能如比,则牛必蕃盛滋多,奚患田畴之荒芜,而衣食之不继乎?

  且四时有温凉寒暑之异,必顺时调适之可也。于春之初,必尽去牢栏中积滞蓐粪。亦不必春也,但旬日一除,免秽气蒸郁,以成疫疠;且浸渍蹄甲,易以生病。又当祓除不祥,以净爽其处乃善。

  方旧草朽腐,新草未生之初,取洁净稾草细剉之,和以麦麸、谷糠或豆,使之微湿,槽盛而饱饲之。豆仍破之可也。稾草须以时暴干,勿使朽腐。天气凝凛,卽处之燠暖之地,煮糜粥以啖之,卽壮盛矣。亦宜预收豆楮之叶,与黄落之桑,舂碎而贮积之,天寒卽以米泔和剉草糠麸以饲之。

  春夏草茂放牧,必恣其饱。每放必先饮水,然后与草,则不腹胀。又刈新刍,杂旧稾剉细和匀,夜餧之。至五更初,乘日未出,天气凉的用之,卽力倍于常,半日可胜一日之功。日高热喘,便令休息,勿竭其力,以致困乏。时其饥渴,以适其性,则血气常壮,皮毛润泽,力有余而老不衰矣。

  其血气与人均也,勿犯寒暑。情性与人均也,勿使太劳。此要法也。当盛寒之时,宜待日出晏温乃可用;至晚天阴气寒,卽早息之。大热之时,须夙餧令饱健,至临用不可极饱,饱卽役力伤损也。如此爱护调养,尚何困苦羸瘠之有。所以困苦羸瘠者,以苟目前之急,而不顾恤之也。

  古人卧牛衣而待旦,则牛之寒盖有衣矣。饭牛而牛肥,则牛之瘠馁盖啖以菽粟矣。衣以褐荐,饭以菽粟,古人岂重畜如此哉,以此为衣食之根本故也。

  彼稾秸不足以充其饥,水浆不足以御其渴,天寒严凝而冻栗之,天时酷暑而晒暴之,困瘠羸劣,疫疠结瘴,致毙踣,则田亩不治,无足怪者。

  且古者分田之制,必有莱牧之地,称田而为等差,故养牧得宜,博硕肥腯,不疾瘯蠡也。观宣王考牧之诗可知矣。其诗曰:「谁谓尔无牛,九十其犉。……尔牛来思,其耳湿湿。」以见其牧养得宜,故字育蕃息也。「或降于阿,或饮于池,或寝或讹。」以见其水草调适而遂性也。「尔牧来斯,……矜矜兢兢,……挥之以肱,毕来卽升。」以见其爱之重之,不惊扰之也。

  后世无莱牧之地,动失其宜。又牧人类皆顽童,苟贪嬉戏,往往虑其奔逸,系之隐蔽之地,其肯求牧于丰刍清涧,俾无饥渴之患耶?饥渴莫之顾恤,及其瘦瘠,从而役使困苦之,鞭挞趁逐,以徇一时之急。日云莫矣,气喘汗流,其力竭矣,耕者急于就食,往往逐之水中,或放之山上。牛困得水,动辄移时,毛窍空疎,因而乏食,则瘦瘠而病矣。放之高山,筋骨疲乏,遂有颠跌僵仆之患。愚民无知,乃始祈祷巫祝,以幸其生,而不知所以然者,人事不修,以致此也。

  ○医治之宜篇第二

  《周礼》「兽医掌疗兽病。……凡疗兽病,灌而行之,……以发其恶,然后药之养之。」其来尚矣。 

  然牛之病不一,或病草胀;或食杂虫,以致其毒;或为结胀,以闭其便溺。冷热之异,须识其端。

  其用药,与人相似也,但大为之剂以灌之,卽无不愈者。其便溺有血,是伤于熟也,以便血溺血之药,大其剂灌之。冷结,卽鼻干而不喘,以发散药投之。热结,卽鼻汗而喘,以解利药投之。胀卽疏通,毒卽解利。若每能审理以节适,何病之足患哉。

  今农家不知此说,谓之疫疠。方其病也,熏蒸相染,尽而后已。俗谓之天行,唯以巫祝祷祈为先;至其无验,则置之于无可奈何。又已死之肉,经过村里,其气尚能相染也。欲病之不相染,勿令与不病者相近。能适时养治,如前所说,则无病矣。今人有病风、病劳、病脚,昔能相传染,岂独疫疠之气熏蒸也哉。

  传曰,养备动时,则天不能使之病。然已病而治,犹愈于不治也。
 
卷下

  ○蚕桑叙

  古人种桑育蚕,莫不有法。不知其法,未有能得者,纵或得之,亦幸而已矣。盖法可以为常,而幸不可以为常也。今一或幸焉,则曰是无法也。或未尽善而失之,则亦曰法不足恃也。故愚备论之,以次牛说之后。

  ○种桑之法篇第一

  种桑自本及末,分为三段。

  若欲种椹子,则择美桑种椹,每一枚翦去两头。两头者不用,为其子差细,以种卽成鸡桑、花桑,故去之。唯取中闲一截,以其子坚栗特大,以种卽其干强实,其叶肥厚,故存之。所存者,先以柴灰淹揉一宿,次日以水淘去轻秕不实者,择取坚实者,略晒干水脉,勿令甚燥,种乃易生。预择肥壤土,鉏而又粪,粪毕复鉏,如此三四转,踏令小紧。平整了,乃于地面匀薄布细沙,约厚寸许。然后于沙上匀布椹子,令疎密得所。下子了,又以薄沙掺盖其上,卽疎爽而子易生,芽蘖不为泥瓮腐,而根渐蚀下所踏实者肥壤中,则易以长茂矣。每畦阔参尺,其长称焉。一畦只可种四行,卽便于浇灌,又易采除草。畦上作棚,高三尺,棚上略薄着草盖却,如种姜棚样,以防黄梅时连雨后,忽暴日晒损也。待苗长三五寸,卽勤剔摘去根干四傍朴蔌小枝叶,只存直上者干标叶。五七日一次,以水解小便浇沃,卽易长。此第一段也。  

  至当年八月上旬,择阳显滋润肥沃之地,深鉏。以肥窖烧过土粪以粪之,则虽久雨,亦疎爽不作泥淤沮洳;久干亦不致坚硬硗埆也;虽甚霜雪,亦不凝凛冻冱。治沟垄町畦,须疎密得宜。然后取起所种之苗,就根头尽削去干,只留根,又削去对干一条直下者命根,只留四傍根。每三根合作一株,若品字样,系缚着一竹筒底下。筒各长三尺,大如脚拇指,尽劚去中心节,令透彻底。一一系缚了,然后行列,并竹筒植之,可相距二尺许一株。俾三根日久,竹筒朽腐,自然三干合为一干,以三根共荫一干,植未逾数月,干力专厚,易长大矣。每一竹筒口,寻常以瓦子一片盖却,免雨水得入溃烂之也。觉久须浇灌,卽揭起瓦片子,以瓶酌小便,从竹筒中下,直至根底矣;浇毕,依前以瓦片子盖筒口。但不必如前种苗样作棚也。又须时时摘去干之四傍枝叶,谓之妒芽,恐分其力以害干。此第二段也。

  于次年正月上旬,乃徙植。削去大半条干。先行列作穴,每相距二丈许,穴广各七尺。穴中填以碎瓦石,约六七分满。乃下肥火粪三两担于穴中所填者碎瓦石上。然后于穴中央植一株,下土平填紧筑,免风摇动。更四畔以椀口大木子四五条,长三尺余,斫椠周回牢钉,以辅助其干。仍以棘刺绊缚遶护,免牛羊挨拶损动也。根下得瓦石,卽虚疏不作泥;粪落其中,又引其根易以行。待数月,根行矣,乃于四傍,以大木斫椠周回钉穴摇动为十数穴,穴可深三四尺。又四围略高作塘塍,贵得浇灌时不流走了粪,且荫注四傍,直从穴中下至根底,卽易发旺而岁久难摧也。又时时看虫,恐蚀损。仍剔摘去细枝叶,谓之妒条。若桑圃在旷野处,卽每岁于六七月闲,必鉏去其下草,免引虫援上蚀损。至十月,又并其下腐草败叶,鉏转蕴积根下,谓之罨萚,最浮泛肥美也。至来年正月闲,斫剔去枯摧细枝,虽大条之长者,亦斫去其半,卽气浃而叶浓厚矣。大率斫桑要得浆液未行,不犯霜雪寒雨斫之,乃佳。若浆液已行而斫之,卽渗溜损,最不宜也。纔斫了,便鉏开根下粪之,谓之开根粪,则是每岁两次鉏粪耳。此第三段也。

  又有一种海桑,本自低亚。若欲压条,卽于春初相视其低近根本处条,以竹木钩钩钉地中,上以肥润土培之,不三两月生根矣。次年凿断徙植,尤易于种椹也。

  若欲接缚,卽别取好桑直上生条,不用横垂生者,三四寸长,截如接果子样接之。其叶倍好,然亦易衰,不可不知也。湖中安吉人昔能之。

  彼中人唯藉蚕办生事。十口之家,养蚕十箔。每箔得茧一十二斤。每一斤取丝一两三分。每五两丝织小绢一匹。每一匹绢易米一硕四■〈豆斗〉,绢与米价常相侔也。以此岁计衣食之给,极有准的也。以一月之劳,贤于终岁勤动,且无旱干水溢之苦,岂不优裕也哉。

  前所谓每岁两次粪鉏,乃桑圃之远于家者如此。若桑圃近家,卽可作墙篱,仍更疎植桑,令畦垄差阔,其下徧栽苎。因粪苎,卽桑亦获肥益矣,是两得之也。桑根植深,苎根植浅,并不相妨,而利倍差。且苎有数种,唯延苎最胜,其皮薄白细软,宜缉绩,非麤涩赤硬比也。粪苎宜瓮烂谷壳糠稾。若能勤粪治,卽一岁三收,中小之家,只此一件,自可了纳赋税,充足布帛也。

  聚糠稾法,于厨栈下深阔凿一池,结甃使不渗漏,每舂米卽聚砻簸谷壳,及腐稾败叶,沤渍其中,以收涤器肥水,与渗漉泔淀,沤久自然腐烂浮泛。 

  一岁三四次出以粪苎,因以肥桑,愈久而愈茂,宁有荒废枯摧者。作一事而两得,诚用力少而见功多也。仆每如此为之,此邻莫不叹异而胥效也。

  ○收蚕种之法篇第二

  人多收蚕种于箧中,经天时雨湿热蒸,寒燠不时,卽罨损,浙人谓之蒸布,以言在卵布中已成其病,其苗出必黄,苗黄卽不堪育矣。譬如婴儿,在胎中受病,出胎便病,难以治也。

  凡收蚕种之法,以竹架疎疎垂之,勿见风日。又擘绵幂之,勿使飞蝶绵虫贪之。待腊日或腊月大雪,卽铺蚕种于雪中,令雪压一日,乃复摊之架上,幂之如初。

  至春,候其欲生未生之闲,细研朱砂,调温水浴之,水不可冷,亦不可热,但如人体斯可矣,以辟其不祥也。

  次治明密之室,不可漏风,以糠火温之,如春三月。然后置种其中,以无灰白纸藉之,斯出齐矣。

  先未出时,秤种写记轻重于纸背。

  及已出齐,慎勿扫。多见人纔见蚕出,便卽以箒刷或以鸡鹅翎扫之。夫以微渺如丝发之弱,其能禁箒刷之伤哉。必细切叶,别布白纸上,务令匀薄,却以出苗和纸覆其上,蚕喜叶香,自然下矣。

  却再秤元种纸,见所下多少,约计自有叶看养,宁叶多而蚕少,卽优裕而无窘迫之患乃善。今人多不先计料,至阙叶则典质贸鬻之无所不至,苦于蚕受饥馁,虽费资产,不敢恪也,纵或得之,已不偿所费,且狼籍损坏,枉损物命多矣。一或不得,遂失所望,可不戒哉。

  又有一种原蚕,谓之两生,言放子后随卽再出也,切不可育。卽损坏叶条,且狼籍作践,其丝且不耐衣着,所损多而为利少,育之何益也。

  ○育蚕之法篇第三

  凡育蚕之法,须自摘种。若买种,鲜有得者。何哉!

  夫蚕蛾有隔一二日出者,有隔三五日出者,蛾出不齐,则放子先后亦不齐矣。

  其收种者,取参差未齐之时,别纸摘之;及正中间放子齐时,又别作一纸摘之;及末后放子稍迟,又别作一纸摘之。凡鬻与人,皆首尾前后不齐者,而中闲齐者,留以自用。

  始摘不齐,则苗出不齐,蚕之眠起遂分数等,有正眠者,有起而欲食者,有未眠者。放食不齐,此所以得失相半也。

  若自摘种,必择茧之早晚齐者,则蛾出亦齐矣。蛾出既齐,则摘子亦齐矣。摘子既齐,则出苗亦齐矣。出苗卽齐,勤勤疎拨,则食叶匀矣。食叶卽匀,则再眠起等矣。

  三眠之后,昼三与食。叶必薄而使食尽,非唯省叶,且不罨损。蚕将饱,必勤视去粪薙。此育蚕之法也。

  ○用火采桑之法篇第四

  蚕火类也,宜用火以养之。而火之法,须别作一小炉,令可抬舁出入。蚕卽铺叶喂矣,待其循叶而上,乃始进火。火须在外烧令熟,以谷灰盖之,卽不暴烈生焰。纔食了,卽退火。

  铺叶然后进火,每每如此,则蚕无伤火之患。若蚕饥而进火,卽伤火。若纔铺叶,蚕犹在叶下,未能循授叶上而进火,卽下为粪薙所蒸,上为叶蔽,遂有热蒸之患。

  又须勤去沙薙。最怕南风。若天气郁蒸,卽略以火温解之,以去其湿蒸之气,略疏通窗户以快爽之。沙薙必远放,为其蒸热作气也。  

  最怕湿热及冷风。伤湿卽黄肥,伤风卽节高,沙蒸卽脚肿,伤冷卽亮头而白蜇,伤火卽焦尾。又伤风亦黄肥,伤冷风郎黑白红僵。能避此数患乃善。

  又须先治叶室,必深密凉燥而不蒸湿,下作架高五六寸,上铺新簟,然后置叶其上,勿使通风。通风卽叶易干槁。常收三日叶,以备雨湿,则蚕常不食湿叶,且不失饥矣。外采叶归,必疎爽于叶室中,以待其热气退,乃可与食。若便与食,则上为叶热,下为沙湿,蚕居其中遂成叶蒸矣。蒸而黄,虽救之亦失半。

  ○簇箔藏茧之法篇第五

  簇箔宜以杉木解枋,长六尺,阔三尺,以箭竹作马眼福,插茅,疎密得中,复以无叶竹筱,纵横搭之。又簇背铺以芦箔,而以篾透背面缚之。卽蚕可驻足,无跌坠之患,且其中深稳稠密。

  旋放蚕其上,初略欹斜,以竢其粪尽。微以熟灰火温之,待入网,渐渐加火,不宜中辍,稍冷卽游丝亦止,缲之卽断绝,多煮烂作絮,不能一绪抽尽矣。

  纔拆下箔,卽急剥去茧衣,免致蒸坏。如多,卽以盐藏之,蛾乃不出,且丝柔韧润泽也。

  藏茧之法,先晒合燥;埋大瓮地上,瓮中先铺竹篑,次以大桐叶覆之,乃铺茧一重,以十斤为率,掺盐二两;上又以桐叶平铺,如此重重隔之,以至满瓮;然后密盖,以泥封之。

  七日之后,出而澡之,频频换水,卽丝明快,随以火焙干,卽不黯斁而色鲜洁也。
 
后序

  致治之要,在夫民由常道。欲民由常道,必先使之有常心。欲使民有常心,必先制之有常产。有常产,则家给人足,养备动时,斯乃能有常心矣。有常心,则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妇妇,上下辑睦,斯乃能行常道矣。

  苟无常产,则衣食不给,饥寒交迫,父母兄弟妻子离散,而礼义不率,其能守常心耶?因无常心,则放僻邪侈,无所不为,尚何常道之能行耶?

  是故圣王以服田力穑、勤劳农桑为急先务。其所以着为法式,布在方策,教之委曲纤悉,施用于始中终,无所不用其至而诚尽者,诚以崇本之术,莫大乎是也。

  传不云乎,民之大事在农,上帝之粢盛于是乎出,民之蕃庶于是乎生,事之供给于是乎在,和协辑睦于是乎兴,财用蕃殖于是乎始,厚庞纯固于是乎成,则民为邦本,本固邦宁之道广,至治之要,其有不在兹乎。

  虽然,农事备载方册,圣人或因时以设教,因事而为辞,其文散在六籍子史,广大浩博,未易伦类而究览也。贤士大夫固常熟复之矣,宜不待申明然后知。乃若农夫野叟,不能尽皆周知,则临事不能无错失。

  故余纂述其源流,叙论其法式,诠次其先后,首尾贯穿,俾览者有条而易见,用者有序而易循,朝夕从事,有条不紊,积日累月,功有章程,不致因循苟简,倒置先后缓急之叙,虽甚慵惰疲怠者,且将晓然心喻志适,欲罢不能。知夫圣王务农重谷,勤勤在此,于是见善明而用心刚,卽忘好之,行安之,父敬子习,知世守而愈励,不为异端纷更其心,亦管子分四民,羣萃而州处之意也。
 

  此书成于绍兴十九年。眞州虽曾刊行,而当时传者失眞,首尾顚错,意义不贯者甚多。又为或人不晓旨趣,妄自删改,徒事絺章绘句,而理致乖越。是书也,将以晓农事之大,使人人心喻志解。今乃反惑其说,使老于农圃而视效于斯文者,方且嗤鄙不暇,其肯转相读说,劝勉而依仿之耶?仆诚忧之。故取家藏副本,缮写成帙,以待当世君子,采取以献于上,然后锲版流布,必使天下之民,咸究其利,则区区之志愿毕矣。后五年甲戌元日如是庵全真子题。
蚕书

  子闲居,妇善蚕。从妇论蚕,作《蚕书》。

  考之《禹贡》,扬、梁、幽、雍不贡茧物,兖篚织文,徐篚玄纎缟,荆篚玄纁玑组,豫篚纎纩,青篚檿丝,皆茧物也。而桑土既蚕,独言于兖。然则九州岛蚕事,兖为最乎?予游济河之间,见蚕者豫事时作,一妇不蚕,比屋詈之,故知兖人可为蚕师。今予所书有与吴中蚕家不同者,皆得兖人也。

  种变

  腊之日,聚蚕种,沃以牛溲,浴于川。毋伤其籍,乃县之始雷。卧之五日,色青六日,白七日,蚕已蚕,尚卧而不伤。

  时食

  蚕生明日,桑或柘叶风戾以食之,寸二十分,昼夜五食。九日不食,一日一夜谓之初眠。又七日,再眠如初。既食叶寸十分,昼夜六食。又七日,三眠如再。又七日,若五日不食,二日谓之眠。食半叶,昼夜八食。又三日,健食乃食全叶。昼夜十食,不三日遂茧。凡眠已初食布叶勿掷,掷则蚕惊,毋食二叶。

  制居

  种变方尺,及乎将茧,乃方四丈。织萑苇范以苍筤竹,长七尺,广五尺,以为筐。建四木宫梁之以为槌,县筐中,间九寸。凡槌十县以居食。蚕时分其居,粪其叶,余必时去之。萑叶为篱,勿密屈。槀之长二尺者,自后茨之为簇,以居茧蚕,凡茧七日而采之。居蚕欲温,居茧欲凉,故以萑铺茧,寒之以风,以缓蛾变。

  化治

  常令煑茧之鼎汤如蟹眼,必以筯其绪附于先引,谓之喂头。毋过三系,则系麤不及则脆,其审举之。凡系自鼎道,钱眼升于鏁星,星应车动,以过添梯,乃至于车。

  钱眼

  为版长过鼎面,广三寸,厚九黍。中其厚挿大钱,一出其端,横之鼎耳。后镇以石,绪总钱眼而上之,谓之钱眼。

  鎻星

  为三芦管,管长四寸。枢以圆木,建两竹夹鼎耳,縳枢于竹中。管之转以车,下直钱眼谓之鎻星。

  添梯

  车之左端置环绳,其前尺有五寸,当车床左足之上,建柄长寸有半匼。柄为鼓,鼓生其寅以受环绳,绳应车运。如环无端鼓,因以旋鼓上为鱼,鱼半出鼓,其出之中建柄半寸。上承添梯,添梯者二尺五寸。片竹也其上,揉竹为钩,以防系窍左端以应柄,对鼓为耳,方其穿以闲添梯,故车运以牵环绳,绳簇鼓,鼓以舞鱼,鱼振添梯,故系不过偏。

  车

  卧种如辘轳,必活其两辐,以利脱系。

  祷神

  卧种之日,升香以祷天驷,先蚕也,割鸡设醴以祷妇人寓氏。公主葢蚕神也。毋治堰,毋诛草,毋沃灰,毋室入外人,四者神实恶之。

  戎治

  唐史载于阗,初无桑蚕,丐邻国不肯出其王,即求婚许之,将迎乃告曰:“国无帛,可持蚕,自为衣。”女闻,置蚕帽絮中,闗守不敢验,自是始有蚕。女刻石约无杀蚕,蛾飞尽乃得治茧。言蚕为衣,则治茧可为丝矣。世传茧之未蛾而窍者,不可为丝,顷见邻家误以窍茧杂全茧治之,皆成系焉。疑蛾蜕之茧也,欲以为丝而其中空不复可治。呜呼!世有知于阗治丝法者,肯以教人则贷蚕之死,可胜计哉?予作《蚕书》,哀蚕有功而不免,故録唐史所载以俟博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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