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卫公问对 - (TXT全文下载)
节止。前正后奇,观敌如何。再鼓之,则前奇后正,复邀敌来,伺隙捣虚。此六花大率皆然也。”
太宗曰:“《曹公新书》云:‘作陈对敌,必先立表,引兵就表而陈。一部受敌,余部不进救者斩。’此何术乎?”
靖曰:“临敌立表,非也,此但教战时法耳。古人善用兵者,教正不教奇,驱众若驱群羊,与之进,与之退,不知所之也。曹公骄而好胜,当时,诸将奉《新书》者,莫敢攻其短。且临敌立表,无乃晚乎?臣窃观陛下所制《破陈乐舞》,前出四表,后缀八幡,左右折旋,趋步金鼓,各有其节,此即八陈图四头八尾之制也。人间但见乐舞之盛,岂有知军容如斯焉。”
太宗曰:“昔汉高帝定天下,歌云:‘安得猛士兮守四方。’盖兵法可以意授,不可语传。朕为《破陈乐舞》,唯卿已晓其表矣,后世其知我不苟作也。”
太宗曰:“方色五旗为正乎?幡麾折冲为奇乎?分合为变,其队数曷为得宜?”
靖曰:“臣参用古法,凡三队合,则旗相倚而不交;五队合,则两旗交;十队合,则五旗交。吹角,开五交之旗,则一复散而为十;开二交之旗,则一复散而为五;开相倚不交之旗,则一复散而为三。兵散则以合为奇,合则以散为奇。三令五申,三散三[合],(然)复归于正,四头八尾,乃可教焉,此队法所宜也。”
太宗称善。
太宗曰:“曹公有战骑、陷骑、游骑,今马军何等比乎?”
靖曰:“臣(案)[按]《新书》云:‘战骑居前,陷骑居中,游骑居后。’如此则是各立名号,分为三类尔。大抵骑队八马,当车徒二十四人,二十四骑当车徒七十二人,此古制也。车徒常教以正,骑队常教以奇。据曹公,前后及中分为三覆,不言两厢,举一端言也。后人不晓三覆之义,则战骑必前于陷骑、游骑,如何使用?臣熟用此法,回军转陈,则游骑当前、战骑当后、陷骑临变而分,皆曹公之术也。”
太宗笑曰:“多少人为曹公所惑。
太宗曰:“车、步、骑三者一法也。其用在人乎?”
靖曰:“臣(案)[按]按春秋鱼丽陈,先偏后伍,此则车步无骑,谓之左右(拒)[矩],言拒御而已,非取出奇胜也。晋荀吴伐狄,舍车为行,此则骑多为便,惟务奇胜,非拒御而已。臣均其术,凡一马当三人,车步称之,混为一法,用之在人。敌安知吾车果何出?骑果何来?徒果何从哉?或潜九地,或动九天,其知如神,惟陛下有焉,臣何足以知之。”
太宗曰:“太公书云:‘地方六百步或六十步,表十二辰。’其术如何?”
靖曰:“画地方一千二百步,开方之形也。每部占地二十步之方,横以五步立一人,纵以四步立一人。凡二千五百人,分五方,空地四处,所谓陈间容陈者也。武王伐纣,虎贲各掌三千人,每陈六千人,共三万之众,此太公画地之法也。”
太宗曰:“卿六花陈画地几何?”
靖曰:“大阅,地方千二百步者,其义六陈,各占地四百步,分为东西两厢,空地一千二百步为教战之所。臣尝教士三万,每陈五千人,以其一为营法,五为方、圆、曲、直、锐之形,每阵五变,凡二十五变而止。”
太宗曰:“五行陈如何?”
靖曰:“本因五方色立此名,方、圆、曲、直、锐,实因地形使然。凡军不素习此五者,安可以临敌乎?兵,诡道也,故强名五行焉。文之以术数相生相克之义,其实兵形象水,因地制流,此其旨也。”
太宗曰:“李勣言牝牡、方圆伏兵法。古有是否?”
靖曰:“牝牡之法,出于俗传,其实阴阳二义而已。臣按范蠡云:‘后则用阴,先则用阳。尽敌阳节,盈吾阴节而夺之。’此兵家阴阳之妙也。范蠡又云:‘设右为牝,益左为牡,早晏以顺天道。’此则左右早晏,临时不同,在乎奇正之变者也。左右者,人之阴阳;早晏者,天之阴阳;奇正者,天人相变之阴阳。若执而不变,则阴阳俱废,如何?守牝牡之形而已。故形之者,以奇示敌,非吾正也;胜之者,以正击敌,非吾奇也。此谓奇正相变。兵伏者,不止山谷草木伏藏。所以为伏也,其正如山,其奇如雷,敌虽对面,莫测吾奇正所在。至此,夫何形之有焉?”
太宗曰:“四兽之陈,又以商、羽、徵、角象之,何道也?”
靖曰:“诡道也。”
太宗曰:“可废乎?”
靖曰:“存之所以能废之也。若废而不用,诡愈甚焉。”
太宗曰:“何谓也?”
靖曰:“假之以四兽之陈,及天、地、风、云之号,又加商金、羽水、徵火、角木之配,此皆兵家自古诡道。存之则余诡不复增矣,废之则使贪使愚之术从何而施哉?”
太宗良久曰:“卿宜秘之,无泄于外。”
太宗曰:“严刑峻法,使人畏我而不畏敌,朕甚惑之。昔光武以孤军当王莽百万之众,非有刑法临之。此何由乎?”
靖曰:“兵家胜败,情状万殊,不可以一事推也。如陈胜、吴广败秦师,岂胜、广刑法能加于秦乎?光武之起,盖顺人心之怨莽也,况又王寻、王邑不晓兵法,徒夸兵众,所以自败。臣(案)[按]《孙子》曰:‘卒未亲附而罚之,则不服;已亲附而罚不行,则不可用。’此言凡将先有爱结于士,然后可以严刑也。若爱未加而独用峻法,鲜克济焉。”
太宗曰:“《尚书》言:‘威克厥爱,允济;爱克厥威,允罔功。’何谓也?”
靖曰:“爱设于先,威设于后,不可反是也;若威加于前,爱救于后,无益于事也。《尚书》所以慎戒其终,非所以作谋于始也。故《孙子》之法,万代不刊。”
太宗曰:“卿平萧铣,诸将皆欲籍伪臣家以赏士卒,独卿不从,以谓蒯通不戮于汉。既而江汉归顺。朕由是思古人有言曰:‘文能附众,武能威敌。’其卿之谓乎?”
靖曰:“汉光武平赤眉,入贼营中按行。贼曰:‘萧王推赤心于人腹中。’此盖先料人情本非为恶,岂不豫虑哉?臣顷讨突厥,总蕃汉之众,出塞千里,未尝戮一杨干,斩一庄贾,亦推赤诚,存至公而已矣。陛下过听,擢臣以不次之位。若于文武,则何敢当!”
太宗曰:“昔唐俭使突厥,卿因击而败之。人言卿以俭为死间,朕至今疑焉。如何?”
靖再拜曰:“臣与俭比肩事主,料俭说必不能柔服,故臣因纵兵击之,所以去大恶不顾小义也。人谓以俭为死间,非臣之心。(案)[按]《孙子》,用间最为下策。臣尝著论其末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或用间以成功,或凭间而倾败。若束发事君,当朝正色,忠以尽节,信以竭诚,虽有善间,安可用乎?唐俭小义,陛下何疑?”
太宗曰:“诚哉!非仁义不能使间,此岂纤人所为乎?周公大义灭亲,况一使人乎?灼无疑矣!”
太宗曰:“兵贵为主、不贵为客,贵速、不贵久。何也?”
靖曰:“兵,不得已而用之,安在为客且久哉?《孙子》曰:‘远输则百姓贫。’此为客之弊也。又曰:‘役不再籍,粮不三载。’此不可久之验也。臣较量主客之势,则有变客为主,变主为客之术。”
太宗曰:“何谓也?”
靖曰:“‘因粮于敌’,是变客为主也;‘饱能饥之,佚能劳之’,是变主为客也。故兵不拘主客迟速,惟发必中节,所以为宜。”
太宗曰:“古人有诸?”
靖曰:“昔越伐吴,以左右二(师)[军]鸣鼓而进,吴分兵御之。越以中军潜涉不鼓,袭败吴师,此变客为主之验也。石勒与姬澹战,澹兵远来,勒遣孔苌为前锋,逆击澹军。孔苌退而澹来追,勒以伏兵夹击之,澹军大败,此变劳为佚之验也。古人如此者多。”
太宗曰:“铁蒺蔾、行马,太公所制。是乎?”
靖曰:“有之,然拒敌而已。兵贵致人,非欲拒之也。太公《六韬》言守御之具尔,非攻战所施也。”
卷下
太宗曰:“太公云:‘以步兵与车骑战者,必依丘墓险阻。’又孙子云:‘天隙之地,丘墓故城,兵不可处。’如何?”
靖曰:“用众在乎心一,心一在乎禁祥去疑。倘主将有所疑忌,则群情摇;群情摇,则敌乘隙而至矣。安营据地,便乎人事而已。若涧、井、陷、隙之地,及如牢如罗之处,人事不便者也,故兵家引而避之,防敌乘我。丘墓故城,非绝险处,我得之为利,岂宜反去之乎?太公所说,兵之至要也。”
太宗曰:“朕思凶器无甚于兵者,行兵苟便于人事,岂以避忌为疑?今后诸将有以阴阳拘忌,失于事宜者,卿当丁宁诫之。”
靖再拜谢曰:“臣按《尉缭子》云:‘黄帝以德守之,以刑伐之。’是谓刑德。非天官时日之谓也。然诡道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后世庸将,泥于术数,(吴)[是]以多败,不可不诫也。陛下圣训,臣即宣告诸将。”
太宗曰:“兵有分有聚,各贵适宜。前代事迹,孰为善此者?”
靖曰:“苻坚总百万之众,而败于淝水,此兵能合[而]不能分之所致也。吴汉讨公孙述,与副将刘尚分屯,相去二十里,述来攻汉,尚出合击,大破之,此兵分而能合之所致也。太公曰:‘分不分,为縻军;聚不聚,为孤旅。’”
太宗曰:“然。苻坚初得王猛,实知兵,遂取中原。及猛卒,坚果败,此縻军之谓乎?吴汉为光武所任,兵不遥制,汉果平蜀,此不陷孤旅之谓乎?得失事迹,足为万代鉴。”
太宗曰:“朕观千章万句,不出乎‘多方以误之’一句而已。”
靖良久曰:“诚如圣语。太凡用兵,若敌人不误,则我师安能克哉?譬如奕棋,两敌均焉,一着或失,竟莫能救。是古今胜败,率由一误而已,况多失者乎!”
太宗曰:“攻守二事,其实一法欤?《孙子》言:‘善攻者,敌不知其所守;善守者,敌不知其所攻。’即不言敌来攻我,我亦攻之;我若自守,敌亦守之。攻守两齐,其术奈何?”
靖曰:“前代似此相攻相守者多矣,皆曰:‘守则不足,攻则有余。’便谓不足为弱,有余为强,盖不悟攻守之法也。臣案《孙子》云:‘不可胜者,守也;可胜者,攻也。’谓敌未可胜,则我且自守;待敌可胜,则攻之尔,非以强弱为辞也。后人不晓其义,则当攻而守,当守而攻。二役既殊,故不能一其法。”
太宗曰:“信乎!有余不足,使后人惑其强弱。殊不知守之法,要在示敌以不足;攻之法,要在示敌以有余也。示敌以不足,则敌必来攻,此是敌不知其所攻者也;示敌以有余,则敌必自守,此是敌不知其所守者也。攻守一(决)[法],敌与我分而为二事。若我事得,则敌事败;敌事得,则我事败。得失成败,彼我之事分焉。攻守者,一而已矣,得一者百战百胜。故曰:‘知彼知己,百战不殆。’其知一之谓乎!”
靖再拜曰:“深乎!圣人之法也。攻是守之机,守是攻之策,同归乎胜而已矣。若攻不知守,守不知攻,不惟二其事,抑又二其官,虽口诵孙吴,而心不思妙,攻守二齐之说,其孰能知其然哉!”
太宗曰:“《司马法》言:‘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平)[安],(亡)[忘]战必危。’此亦攻守一道乎?”
靖曰:“有国有家者,曷尝不讲乎攻守也?夫攻者,不止攻其城、击其陈而已,必有攻其心之术焉。守者,不止完其壁、坚其陈而已,必也守吾气而有待焉。大而言之,为君之道;小而言之,为将之法。夫攻其心者,所谓知彼者也;守吾气者,所谓知己者也。”
太宗曰:“诚哉!朕(常)[尝]临陈,先料敌之心与己之心孰审,然后彼可得而知焉;察敌之气与己之气孰治,然后我可得而知焉。是以知彼知己,兵家大要。今之将臣,虽未知彼,苟能知己,则安有失利者哉?”
靖曰:“孙武所谓‘先为不可胜’者,知己者也;‘以待敌之可胜’者,知彼者也。又曰:‘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臣斯须不敢失此诫。”
太宗曰:“《孙子》言三军可夺气之法:‘朝气锐,昼气惰,暮气归。善用兵者,避其锐气,击其惰归。’如何?”
靖曰:“夫含生禀血,鼓作斗争,虽死不省者,气使然也。故用兵之法,必先察吾士众,激吾胜气,乃可以击敌焉。吴起‘四机’,以气机为上,无他道也。能使人人自斗,则其锐莫当,所谓朝气锐者,非限时刻而言也,举一日始末为喻也。凡三鼓,而敌不衰不竭,则安能必使之惰归哉?盖学者徒(谓)[诵]空文,而为敌所诱。苟悟夺之之理,则兵可任矣。”
太宗曰:“卿尝言李勣能兵法,久可用否?然非朕控御,则不可用也。他日太子治,若何御之?”
靖曰:“为陛下计,莫若黜勣,令太子复用之,则必感恩图报,于理何损乎?”
太宗曰:“善!朕无疑矣。”
太宗曰:“李勣若与长孙无忌共掌国政,他日如何?”
靖曰:“勣忠义,臣可保任也。无忌佐命大功,陛下以肺腑之亲,委之辅相。然外貌下士,内实嫉贤,故尉迟敬德面折其短,遂引退焉。侯君集恨其忘旧,因以犯逆,皆无忌致其然也。陛下询及臣,臣不敢避其说。”
太宗曰:“勿泄也,朕徐思其处置。”
太宗曰:“汉高祖能将将,其后韩、彭见诛,萧何下狱,何故如此?”
靖对曰:“臣观刘、项,皆非将将之君。当秦之亡也,张良本为韩报仇,陈平、韩信皆怨楚不用,故假汉之势,自为奋尔。至于萧、曹、樊、灌,悉由亡命,高祖因之以得天下。设使六国之后复立,人人各怀其旧,则虽有能将将之才,岂为汉用哉?臣谓汉得天下,由张良借箸之谋,萧何漕挽之功也。以此言之,韩、彭见诛,范增不用,其事同也。臣故谓刘、项皆非将将之君。”
太宗曰:“光武中兴,能保全功臣,不任以吏事,此则善于将将乎?”
靖曰:“光武虽籍前构,易于成功,然莽势不下于项籍,寇、邓未越于萧、曹,独能推赤心,用柔治,保全功臣,贤于高祖远矣!以此论将将之道,臣谓光武得之。”
太宗曰:“古者出师命将,斋三日,授之以钺,曰:‘从此至天,将军制之。’又授之以斧,曰:‘从此至地,将军制之。’又推其毂,曰:‘进退惟时。’既行,军中但闻将军之令,不闻君命。朕谓此礼久废,今欲与卿参定遣将之仪,如何?”
靖曰:“臣窃谓圣人制作,致斋于庙者,所以假威于神也;授斧钺又推其毂者,所以委寄以权也。今陛下每有出师,必与公卿议论,告庙而后遣,此则邀以神至矣。每有任将,必使之便宜从事,此则假以权重矣。何(与)[异]于致斋推毂(邪)[耶]?尽合古礼,其义同焉,不须参定。”
(靖)[上]曰:“善!”乃命近臣书此二事,为后世法。
太宗曰:“阴阳术数,废之可乎?”
靖曰:“不可。兵者,诡道也。托之以阴阳术数,则使贪使愚,兹不可废也。”
太宗曰:“卿尝言天官时日,明将不法,闇(者)[将]拘之,废亦宜然。”
靖曰:“纣以甲子日亡,武王以甲子日兴。天官时日,甲子一也。殷乱周治,兴亡异焉。又宋武帝以往亡日起兵,军吏以为不可,帝曰:‘我往彼亡。’果克之。以此言之,可废明矣。然而田单为燕所围,单命一人为神,拜而祠之,神言:‘燕可破。’单于是以火牛出击燕,大破之。此是兵家诡道,天官时日亦犹此也。”
太宗曰:“田单托神怪而破燕,太公焚蓍龟而灭纣,二事相反,何也?”
靖曰:“其机一也,或逆而取之,或顺而行之是也。昔太公佐武王,至牧野遇雷雨,旗鼓毁折,散宜生欲卜吉而后行,此则因军中疑惧,必假卜以问神焉。太公以为腐草枯骨无足问,且以臣伐君,岂可再乎?然观散宜生发机于前,太公成机于后,逆顺虽异,其理致则同。臣前所谓术数不可废者,盖存其机于未萌也,及其[成]功,在人事而已。”
太宗曰:“当今将帅,惟李勣、道宗、薛万彻。除道宗以亲属外,孰堪大用?”
靖曰:“陛下尝言勣、道宗用兵,不大胜亦不大败;万彻若不大胜,即须大败。臣愚思圣言,不求大胜亦不大败者,节制之兵也;或大胜或大败者,幸而成功者也。故孙武云:‘善战者,立于不败之地,而不失敌之败也。’节制在我云尔。”
太宗曰:“两阵相临,欲言不战,安可得乎?”
靖曰:“昔晋师伐秦,交绥而退。《司马法》曰:‘逐奔不远,纵绥不及。’臣谓绥者,御辔之索也。我兵既有节制,彼敌亦正行伍,岂敢轻战哉?故有出而交绥,退而不逐,各防其失败者也。孙武云:‘勿击堂堂之陈,无邀正正之旗。’若两军体均势等,苟一轻肄,为其所乘,则或大败,理使然也。是故兵有不战,有必战。夫不战者在我,必战者在敌。”
太宗曰:“不战在我,何谓也?”
靖曰:“孙武云:‘我不欲战者,画地而守之,敌不得与我战者,乖其所之也。’敌有人焉,则交绥之间未可图也。故曰不战在我。夫必战在敌者,孙武云:‘善动敌者,形之,敌必从之;予之,敌必取之。以利动之,以本待之。’敌无人焉,则必来战,吾得以乘而破之。故曰必战在敌。”
太宗曰:“深乎!节制之兵。得其法则昌,失其法则亡。卿为纂述历代善于节制者,具图来上,朕当择其精微,垂于后世。”
靖曰:“臣前所进黄帝、太公二陈图,并《司马法》、诸葛亮奇正之法,此已精悉。历代名将,用其一二,成功者亦众矣。但史官鲜克知兵,不能纪其实迹焉。臣敢不奉诏,当纂述以闻。”
太宗曰:“兵法孰为最深者?”
靖曰:“臣尝分为三等,使学者当渐而至焉。一曰道,二曰天地,三曰将法。夫道之说,至精至微;《易》所谓‘聪明睿智神武而不杀’者是也。夫天之说阴阳,地之说险易,善用兵者,能以阴夺阳,以险攻易。《孟子》所谓‘天时地利’者是也。夫将法之说,在乎任人利器,《三略》所谓‘得士者昌’,《管子》所谓‘器必坚利’者是也。”
太宗曰:“然!吾谓不战而屈人之兵者,上也;百战百胜者,中也;深沟高垒以自守者,下也。以是较量,孙武著书,三等皆具焉。”
靖曰:“观其文,迹其事,亦可差别矣。若张良、范蠡、孙武,脱然高引,不知所往,此非知道,安能尔乎?若乐毅、管仲、诸葛亮,战必胜,守必固,此非察天时地利,安能尔乎?其次王猛之保秦,谢安之守晋,非任将择才,缮完自固,安能尔乎?故习兵之学,必先由下以及中,由中以及上,则渐而深矣。不然,则垂空言,徒记诵,无足取也。”
太宗曰:“道家忌三世为将者,不可妄传也,[亦]不可不传也。卿其慎之。”
靖再拜出,尽传其书与李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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