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稼书先生问学录 - (TXT全文下载)

如以记诵博识为玩物丧志如曰有天德便可语王道其要只在慎独如曰学只要鞭辟近裏着已质美者明得尽渣滓便浑化却与天地同体其次惟庄敬持养曰学者须先识仁仁者浑然与物同体识得此理以诚敬存之而已则皆明道之言也如曰涵养须用敬进学则在致知曰今日格一件明日又格一件则皆伊川之言也故近世讲良知者多喜言明道而抑伊川不知二先生之学一也穷理居敬必无偏废之理特记之者有详略耳伊川尝谓张绎曰我昔状明道先生之行我之道盖与明道同异时欲知我者求之于此文可也此程门铁案也后人奈何以己意而妄分优劣乎必欲分焉则有之矣朱子曰明道说话超迈不如伊川说得的确又曰明道语弘大伊川语亲切又曰明道浑然天成不犯人力伊川工夫造极可夺天巧又曰明道可比颜子若孟子才高恐伊川未到孟子处伊川收束检制孟子却不能到又曰其道虽同而造德各异明道所处是大贤以上事学者未至而轻议之恐失所守伊川所处虽高然实中人皆可企及学者当以此为法又曰大程当识其明决中和处小程当识其初年之严毅晚年又济以宽平处合朱子敬条观之则知明道天资高于伊川伊川学力所至不让明道学者当学明道尤当学伊川明道有优于伊川处伊川亦有优于明道处
  
  明道谓志动气者什九气动志者什一愚谓明道犹就学者言之耳若愚不肖之人气动志者反居什九二程论治皆以立志为先明道上殿剳子则曰君志定而天下之治成曰以圣人之训为必当从以先王之治为必可法不为后世驳杂之政所牵制不为流俗因循之论所迁惑伊川上英宗及太皇太后书则曰君志立而天下治曰以圣人之言为必可信先王之治为必可行不狃滞于近规不迁惑于众口二先生之言如一诚以天下之本莫先于此也孟子谓大人当先格君心之非然定志又当在格君心之先若在熙宁元丰之间则又不可如此论矣
  
  伊川看详学制凡数十条朱子作伊川年谱特表敬条一曰改试为课谓学校礼义相先之地而月使之争终非教养之道请改试为课有所未至则学官召而教之更不考定高下一曰制尊贤堂以延天下道德之士谓如胡瑗张载邵雍之辈有如此之人至于京师则长贰造门求见延请居于堂中不独学者得以矜式又以见长贰之为教不敢足诸己既上求古之人复博采今之士取善服义如恐不及乃为教之大本化人之要道无其人则虚之一曰镌解额以去利诱谓太学解额五百人当有万余人奔凑使万余人舍父母之养忘骨肉之爱往来道路旅寓他土人心日偷士风日薄所费财几何所破产几何少年子弟远父兄而放荡者几何父母骨肉离别悲念以至失所者几何以万余人聚之京师弊害不可胜言今欲如嘉佑以前量留一百人解额以待在学者取应余四百人分在州郡解额窄处自然士人各安乡土养其孝爱之心息其奔趋流浪之志风俗亦当稍厚一曰省繁文以专委任谓案文责迹有司之事非庠序育材论秀之道三舍升补旧专据文簿计校等差今立法只委长贰以公议推择但取学行才器堪为时用者闻于朝廷更不须繁文一曰励行检以厚风教谓朝廷欲厚风教必自士人始近世士风薄恶士人不修行检或无异于市井小人朝廷未尝有法以教励检束之也今立法举人及仕宦家子弟鬬殴使酒等本监采察牒开封府或本贯施行又立观光法四方士人愿观光者掌仪引入游览堂舍观礼仪听弦诵惟不得入斋此数条皆非汉唐学校规模〇又置待宾吏师二斋亦年谱所载集中不详其制
  
  伊川经筵三剳不特辅导人主人家教子弟者皆不可不知
  
  明道秋日偶成一律真所谓漆雕开已见大意首云闲来无事不从容睡觉东窗日已红此言素位不愿外之意下遂言其所见曰万物静观皆自得此言万物皆备于我四时佳兴与人同此言以万物为一体曰道通天地有形外思入风云变态中此言致广大而尽精微也富贵不淫贫贱乐此言至诚无息也结曰男儿到此是豪雄此是谦词有吾斯未能信之意又以见世之所谓豪雄者不足为豪雄也
  
  大程云极高明而道中庸非二事中庸乃高明之极此与居敬行简克己复礼闲邪存诚一例朱子皆分为两截程子皆合为一事非相悖也程子自其合者言之朱子自其分者言之正相发明若象山阳明亦皆欲合为一事其意便不同譬诸修屋程子止言修屋则修墙在其中盖墙即屋之墙恐人认为二物也朱子则言修屋又言修墙恐人只知屋忘却墙也言虽不同其实一也若象山阳明则只要修屋不要修墙
  
  朱子虽极推崇二程然亦不讳其病如曰伊川之学于大体上茔彻于小节目上犹有疏处康节能尽得事物之变却于大体上有未莹处又曰伊川说仁者天下之公大段宽而不切不如横渠说心统性情说得的当伊川谓鬼神者造化之迹不如横渠所谓二气之良能也又曰和靖见伊川半年方得大学西铭看此意思也好也有病又曰明道说静坐可以为学此说终是小偏又曰程门高弟如谢上蔡游定夫杨龟山辈皆入禅学去必是程先生当初说得高了故流弊至此于此可见朱子之细心
  
  朱子谓理不离乎气亦不杂乎气此言理气之一而二也明道形而上为道形而下为器须着如此说气亦道道亦器又曰阴阳亦形而下者而曰道者惟此语截得上下最分明原来只此是道此是理气之二而一也程朱之说本合整庵乃谓理气一物不容分而不满于朱子之说何耶林次崖言理一分殊理与气皆有之以理言则太极理一也健顺五常其分殊也以气言则浑元一气理一也五行万物其分殊也此一段发明程朱理气之说最明而整庵谓其未睹浑融之妙亦过矣又朱子以发于形气者为人心发于义理者为道心体用动静道心人心皆有之此不易之理而整庵谓道心性也性者道之体人心情也情者道之用其说殊难通又以宋儒分本然之性气质之性一性而两名疑其辞之未莹而谓不若以理一分殊言性较似分明此皆整庵立说之异处总由不知理气之分也整庵知心性之分而不知理气之分不可晓
  
  夫子答子夏问孝而曰色难愚尝思之岂独事亲为然哉凡人处世言行之差犹易检点言行虽未尝有差而声音颜色之间为人所厌恶而不觉即人未必厌恶而有可厌可恶之理此最难检点非主敬存诚未易变化
  
  居官有不当烦者有不当惮烦者如柳子厚郭橐驼传所言此不当烦者也如小民有犯法而罪不至死者官府既罪而释之即置之度外岂能必其格心哉或逆料其不格而獘之杖下以示威于众则又杀之不以其罪闻顾公国宝宰吾邑时民有犯赌博偷盗不孝诸罪者既如律治之则记于册朔望召其父兄邻里而询之能改过否不蹈前辙否众皆言其无他也则喜而遣之莫对则量笞之此法甚善民之善恶官府当能记忆而教导惩戒之则自然而格此不当惮烦者也
  
  宗子无子无期功兄弟之子可以为宗子后者而有期功之兄弟将使期功之兄弟奉宗祀乎抑将别推缌麻兄弟之子以为宗子后乎使期功之兄弟奉宗祀则是宗子无后也使缌麻兄弟之子为宗子后则是宗子之祖若父有子孙而不使之奉祀乃使非其子孙奉祀也二者无一可矣然则当如之何曰继宗子与继支子不同也继支子者以支子为主苟其昭穆之顺焉则使继之可也继宗子者当以祖为主苟其祖之子孙未绝则固不得舍其祖之子孙而使非祖之子孙祀其祖也天子诸侯与士庶之家贵贱虽悬绝至于宗法则一也假令武王无子将使周公承文王之统乎抑将使太伯虞仲虢仲虢叔之子若孙承之乎令成王无子将使唐叔承武王之统乎抑将使伯禽之子承之乎汉之孝惠孝文明之武宗世宗皆此义也以此观之继宗之议可决矣
  
  吾学编以胡敬齑陈剩夫[陈剩夫名真晟字晦德漳州布衣天顺二年诣阙献书]附于陈白沙之传此其失莫甚焉敬斋虽与白沙同游吴康斋之门然其学固非白沙所及陈剩夫着程朱正学纂要虽其教人专一静坐陈清澜谓其学识未及胡敬斋只是狷介之士然亦非白沙禅学之比而乃以二公附白沙之传哉若贺克恭之执弟子礼事白沙肖其象县空中以附白沙传可也吾学编论王阳明曰今人咸谓公异端陆子静之流子静岂异端乎公所论叙古本大学传习录诸书具在学者虚心平气反复融玩久当见之郑公左袒阳明如此宜其屈敬斋于白沙之下也
  
  吾学编永乐二年饶人朱季友献所著书诋宋儒杨文贞公士奇请毁季友书上敕行人锢季友至饶大会藩臬郡县吏民挞季友尽毁其家所著书当时朝廷扶持正学如此宜士习之日端也[亦见通纪]刘晏于扬子置十场造船海船给钱千缗或言所用实不及半虚费太多晏曰不然论大计不惜小费凡事必为久远之虑今始置船场执事者至多当使之私用无窘则官物坚好矣异时有患苦给钱多减之过半则不能运矣至咸通中有司计费而给无羡余船益脆薄易坏漕运遂废矣宋初荆湖南北江东西漕米至真扬下卸即载盐以归交纳有剩数则官以时值售之舟人皆私市附载而行阴取厚利故以船为家一有罅漏则随补葺之为经远计太宗尝谓侍臣曰幸门如鼠穴不可塞篙工柁师有少贩鬻但无妨公不必究问非洞见民隐何以及此自盐法变而回纲无所得败舟亡卒处处有之转为贼盗不可胜计此二事杨龟山尝举以告钦宗有国有家皆不可不知此
  
  明则诚可举诚则明不可学也学为诚明则如告子之不动心荆公之自谓能不以外物累其心而已
  
  圣贤言心有与事对言之者有包事而言之者如孟子之言仁心仁政此以心与事对言之者也牵牛章言心则包事而言之者也有与理对言之者有包理而言之者如论语回也其心三月不违仁此以心与理对言之者也如孟子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此包理而言之者也敬义亦然龟山云敬以直内义以方外敬与义本无二所主者敬而义则自此出焉故有内外之辨其实义亦敬也故孟子之言义曰行吾敬而已
  
  观子产不与韩宣子环则蔺相如之完璧不足道矣观行人子羽却楚围之入则相如渑池之会非万全之策矣龟山以相如为暴虎冯河之徒信然
  
  龟山谓周勃起布衣盖椎朴鄙人以其厚重故可属大事则天下重任固非狷忿褊迫者所能胜也武帝时淮南王欲反独畏汲黯之节义至论公孙弘辈若发蒙尔夫汲黯之直为天下敬惮如此予独疑其狷忿褊迫临大事不能无轻动轻动则失事机难与成功故武帝谓古有社稷臣黯近之矣其有得于此乎龟山此条即大程不欲掇拾臣下短长家法顾泾阳自谓持濂洛关闽之清议恐尚未见及此又或问以匹夫一日而见天子天子问焉尽所怀而陈之则事必有窒碍者不尽则为不忠如何龟山曰事必须量浅深孔子曰信而后谏未信则以为谤己也易之恒曰浚恒凶此恒之初也故当以渐而不可以浚浚则凶矣假如问人臣之忠邪遽与之辨别是非则有失身之悔君子于此但不可以忠为邪以邪为忠语言之间故不无委曲也至于论理则不然如惠王问孟子何以利吾国则当言何必曰利不直则道不见此一条与论汲黯意思同
  
  夫子谓辞达而已矣然必先明理养气然后所达者皆温柔敦厚光明正大之言不然亦自远其所见而非夫子所谓达也龟山谓子瞻诗多讥玩无恻怛爱君之意荆公在朝论事多不循理惟事争气此不知温柔敦厚也又二公所见皆非中道此不知光明正大也是皆非不能达之病病在不能明理养气
  
  荆公在上前争论或为上所疑则曰臣之素行似不至无廉耻如何不足信龟山谓论事当问事之是非利害如何岂可以素有廉耻劫人使信己也今人如此劫人者甚多君子不可不知戒且吾言而人不信正当内自省必吾平日之诚信未足服人耳如何反以此劫人
  
  龟山谓郭汾阳不问发墓之人虽古之齐物我者不能过愚谓汾阳此事未尽善发墓亦不可不问但当问之有方不可逆亿以启衅及株连无辜耳或知其人而有社鼠城狐之嫌则问而不穷治可也
  
  回也其心三月不违仁圣人何从知之必也其征之言行乎视听言动之间博文约礼之际无违焉则心无违矣圣人之观人犹良医之视病见其表知其裏
  
  愚尝有告子阳明之辨曰时说谓告子守其空虚无用之心不管外面之差失因目为禅定之学其实非也告子乃是欲守其心以为应事之本盖近日姚江之学尔然既不能知言养气则其所守之心亦何能以应事故犹自觉有不得处虽有不得彼终固守其心绝不从言与气上照管殆其久也则亦不自觉有不得而冥然悍然而已以冥然悍然之心而应事则又为王介甫之执抝矣故告子者始乎阳明终乎介甫者也大抵阳明天资高故但守其心亦能应事告子天资不如阳明则遂为介甫之执拗矣介甫不知治其心而执拗者也告子徒治其心而至于执拗者也然则学阳明者其弊必至于执抝乎是又不然如告子天资刚强故成执抝若天资柔弱者则又为委靡矣故为阳明之学者强者必至于抝弱者必至于靡然阳明之徒亦认告子为老庄禅定之学谓告子不得于心勿求于气如种树者专守其本根不求其枝叶若孟子言志至气次是谓志之所至气必从焉则如养其本根而枝叶自茂与告子之勿求者异矣噫孰知阳明之所以言孟子者乃正告子之所以为告子也欤吕用晦见而评之曰百余年以来邪说横流生心害政酿成生民之祸真范宁所谓波荡后生使搢绅翻然改辙至今为害其罪深于桀纣者虽前辈讲学先生亦尝心疑之然皆包罗和会而不敢直指其为非是以其障益深而其祸益烈读此为之惊叹深幸此理之在天下终不得而磨灭亦世运阳生之一机也至谓阳明天资高但守其心亦能应事即朱子谓禅家行得好自是其资质好非禅之力意然如朱子所称必富郑公吕正献陈忠肃赵清献诸公乃可谓之行得好耳按阳明所为皆苟且侥幸不诚无物吾未见其能应事也观其通近侍结中朝攘夺下功纵兵肆掠家门乖舛尤甚皆载在实录可考而知也实录称其性警敏善机械能以学术自文深中其隐矣[阳明事迹更当考史料史考]用晦之论阳明比余更严然非刻论也用晦又曰凡论佛者曰我不佞佛亦不辟佛此必深于佞佛者也曰我不入君子党亦不入小入党此必深于媚小人者也故凡谓朱陆无异同及阳明之于朱子有合一处者皆异端之徒阴阳惑乱之术不可不辨此论尤精
  
  
  
  陆稼书先生问学录卷之三
  
  朱子集中吴伯丰问孟子序说引史记列传以为孟子之书孟子自作韩子曰轲之书非自着先生谓二说不同史记近是而于滕文公首章道性善注则曰门人不能尽记其词又于第四章决汝汉处注曰记者之误不知如何朱子答云前说是后两处失之熟读七篇观其笔势如镕铸而成非缀缉所就也按今孟子注仍是伯丰所引则知朱子于集注未及改者亦有矣然其大本处则必无差非姚江之徒所可借口也
  
  朱子答刘仲升书谓平日不曾仔细玩索义理不识文字血脉别无证佐考验但据一时自己偏见便自主张以为只有此理更无别法只有自己更无他人只有刚猛剖决更无温厚和平一向自以为是更不听人说话此固未论其所说之是非而其粗厉激发已全不是圣贤气象矣谭梁生见圣编其病正自如此[见五十三卷]
  
  朱子答项平父书谓告子之病盖不知心之慊处即是义之所安其不慊处即是不合于义故直以义为外而不求今人因孟子之言却有见得此意而识义之在内者然又不知心之慊与不慊亦有必待讲学省察而后能察其精微者故于学聚问辨之所得皆指为外而以为非义之所在遂一切弃置而不为此与告子之言虽若小异然其实则百步五十步之间耳以此相笑是同浴而讥裸裎也按愚向直以告子作象山阳明之流今观朱子此条则又见其小异处[见五十四卷]
  
  蒙引一书大有功于先儒如程子云性即理也蒙引曰性即理也指心中之理也故为性不然何处不是此言岂不大有功于程子乎
  
  胡世宁在弘治间言风俗之弊曰朝士安于豢养狃于因循廉节埽地趋媚成风以通达为高致以廉退为矫激以推奸避事为老成以党恶和光为忠厚其羣居言议所及心志所向不曰升官则曰成家其有语及国事当忧民瘼当恤者则众怒羣猜百舌排斥不曰生事则曰好名使必无所容身而后已愚尝三复斯言自古风俗之弊莫不皆然但有轻重浅深之不同耳有志世道者可一日而忘挽回之方哉
  
  史记载晏婴沮孔子之言曰夫儒者滑稽而不可轨法倨傲自顺不可以为下崇丧遂哀破产厚葬不可以为俗游说乞贷不可以为国自大贤之息周室既衰礼乐缺有间今孔子盛容饰繁登降之礼趋详之节累世不能殚其学穷年不能究其礼君欲用之以移齐俗非所以先细民也司马温公金仁山皆疑晏子之贤未必有此事然朱子于论语序说虽削去其语而仍载其事则未尝以为无也明末有王革论之最详曰晏子学于墨氏而精其术是故见吾夫子之祭必丰腆也则以为不若豚肩不掩豆之为愈也见吾夫子之衣以裼裘也则以为不若一裘三十年之为愈也见吾夫子之饮食多不苟也则以为不若食无兼味之为愈也见吾夫子之亲丧自尽而祔于内外者必诚必信也则曰崇丧厚葬不可以为俗也而不知以薄为道之流于忍也见我夫子之急于济时而周流四方也则曰游说乞贷不可以为国也而不知如其道则传食诸侯不为泰也见其巽与之言则谓之滑稽而不知欲人之易从也见其直道事人则谓之倨傲而不知持身之不可苟也见其动容周旋皆中乎礼则谓其盛容繁饰而经年累世不能殚且究也而不知苟简鄙陋君子以为固也此一段可为定论愚谓夫子之于晏子老子犹朱子之于象山道虽不同而不嫌于交好
  
  晏子子西同沮孔子然晏子之沮是因其学术之僻若子西则曰王之使使诸侯有如子贡者乎王之辅相有如颜回者乎王之将帅有如子路者乎王之官尹有如宰予者乎孔丘得据土壤贤弟子为佐非楚之福也纯是私意两人相去又甚远
  
  史记檀弓皆载孔子负杖逍遥歌泰山梁木之事吴澄曰此妄也圣人德容始终如一至死不变今负手曳杖逍遥于门动容周旋中礼者不如是也圣人乐天知命视死生若昼夜岂自为歌诗以悲其死且以哲人为称又以泰山梁木为比若他人悲圣人之将死而为此歌词则可圣人自为此歌而自比乃若是妄也盖是周末七十子以后之人撰造为之欲表圣人之豫知其死将以尊圣人而不知适以卑之也草庐此论言圣人生死之际甚明白若如史记檀弓所载则孔子之临没不如曾子之启手足易篑远矣
  
  危邦不入乱邦不居不容看得容易有多少牵制多少逼迫自人视之皆是不得不入不得不居之势却能摆脱所以非有学有守者不能
  
  宋儒薛士龙云好名特为臣子学问之累人主为社稷计惟恐士不好名
  
  无为其所不为无欲其所不欲亦不要看得容易须要在事势牵制中放出力量来方能如此
  
  子夏云出见纷华而悦入闻夫子之道而乐二者心战未能自决能战即是好机括今人俱望风而靡何尝能战但与纷华靡丽战犹易与贫穷困阸战却难故须要在此处争个胜负方是真能无为所不为无欲所不欲
  
  朱子没而门人各记其所闻之语殆百余家蜀士李道传[字贯之]始取三十有三家刻之于池州为语录其弟李性传又取四十有二家刻之于饶州为续录建安蔡抗又取二十三家刻之饶州为后录莆田王士毅[字子洪]又因而类分之曰语类刻于蜀东阳王佖[字符敬]又为续类刻于徽州凡三录二类五书者并行而错出不相统一景定癸亥导江黎靖德始合五书而参校之去其重复谬误因士毅门目以类附焉而名闩语类大全凡百四十卷其后又取建安所刻天台吴坚别录附入焉于是文公遗语始备然蔡公抗后录序云先师又有亲自删定与先大父西山讲论之语及性与天道之妙名曰翁季录者久未得出以流行于世岂斯文之显晦固自有时乎则朱子之语为语类所未载者亦有矣古今立言之多莫盛于斯矣
  
  朱子谓干彖辞文王易本是作大亨利贞只作两字说孔子见这四字好便挑开说了所以某尝说易难看愚按此即赋诗断章之意在圣人亦不过偶一为之若学者著书自当谨守章句不可穿凿附会借口圣人
  
  朱子论天谓要知得他有心处又要见得他无心处故程子云天地无心而成化又云天地之常以其心普万物而无心若止说得他无心处则易所谓复其见天地之心正大而天地之情可见程子所谓以主宰谓之帝以性情谓之干又如何心便是他主宰处此一条杨道夫所记说天字最周密又沈僩所记有云经传中天字有说苍苍者有说主宰者有单训理者亦明
  
  语类云孟子说性善但说得本原处却不曾说得气质之性所以亦费分疏诸子说性恶与善恶混使张程之说早出则这许多说话自不用纷争故张程之说立则诸子之说泯矣愚谓孟子言形色天性也未尝不言气质气质之说非起于张程此一条似有可商
  
  朱子论读书之法谓始初一书费十分工夫后一书费八九分后则费六七分又后则费四五分矣此即所谓势如破竹数节之后迎办而解
  
  语类谓颜子亦只是持敬与集注干道坤道之说不同集注是分言之语类是合言之合言之则克己复礼亦止是持敬之至[见卷十二]
  
  朱子论致知格物谓游杨诸公所闻于程子者语意不全或只闻一时之语所以其说多差后来却是集诸家语录此段工夫方始浑全则当时门人亲炙者未为全幸生于先生之后者未为不幸然则生于朱子之后者得见朱子之全书而折衷[语类云折衷是折两头而取其中之义]之亦未为不幸也但不可自卤莽耳[见语类十八卷]
  
  唐以前儒者皆以爱言仁自程子曰偏言则一事专言则包四者而人始知爱不足以言仁自程子之后儒者又多离爱言仁自朱子曰仁者心之德爱之理而人又知仁非即爱亦不离爱言仁之说于是始精然此等处不看语类不知程朱用心之苦若无程子之说则言仁者日流于浅近若无朱子之说则言仁者又日流于高远无理会处
  
  孔子于鲁人猎较可从而女乐必行者一则是由剥而复之机一则是由复而剥之机也圣人之审机精矣语类曰天下无道譬如天之将夜虽未甚暗然自此只向暗去知其后来必不可支持故亦须见几而作正此之谓
  
  语类谓泰伯之心即夷齐叩马之心太王之心即武王孟津之心二者道并行而不相悖然圣人解泰伯为至德谓武为未尽善亦自有抑扬盖泰伯夷齐之事天地之常经而太王武王之事古今之通义但其间不无些子高下若如苏氏用三五百字骂武王非圣人则非矣按朱子东坡同有不满武王之意而其语气相去霄壤读此一条可以悟修辞之法
  
  语类谓诗者古人所以咏歌性情当诗人一歌咏其言便能了其义故善心可以兴起今人须加训诂方理会得又失其歌咏之律如何一去看着便能兴起善意以今观之不若熟理会论语方能兴起善意也愚谓读论语固能兴起善意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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