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台记 - (TXT全文下载)

捐出。功思城内府库已空,恐难收集勇费,商人亦少厚赀,请每月每名勇费四元皆向官领出,哨官以总理充之,与管带者皆不给饷金。功知总理平日皆无资产,因定二名文护兵,令总理兼之,每月八元,藉资家用。但与官约定,此团勇能守地方,不能出战。是时衙门差役请求拨勇补助,于是无赖者一概收入彀中,城市人家几于夜不闭户矣。保甲局每月收铺户五、六十元,以作局费兼办勇务,是以人无后言。适台北委功办理台中团练,功请各地方绅士整顿局务,土匪乃敛迹。时凡官眷行李,局中派团勇保护,北至苗栗、南至斗六,无敢抢劫者。且北投拺东林大春、廖有富派下皆安辑不敢骚动,故能早稻收成。不然,地方秩序难保,又讵能高枕而卧耶?
  七月初十日(公历八月三十日),日军至北斗街,绅民迎之。黑旗大兵数营退驻云林县。
  同月初九日,彰化已破,黑旗兵军械饷银陆续运至北斗,与败军相遇,乘夜越溪退入云林县等处。
  七月十二日(公历九月一日),日军至斗六,云林县绅民迎之。
  七月十三日(公历九月二日),日军至他里雾、大莆林,土人迎之;旋被众围杀,退驻北斗。
  日军初至大莆林,土人迎入。旋军队误杀妇女,民间率众鸣锣,将街外大桥抽起,日军陷于水中,死者十余人。土人简宜、简砚、黄丑率众截途,铳死多人。大战半日之久,各庄亦聚众环攻,日军退扎北斗街。是日,黄丑、简宜各取首级数个,黄丑献解嘉义邑主孙育万,电请刘黑旗赏银一千二百元,酒猪军械赏赐诸土人。
  并令简宜统三营,黄丑统二营,生员陈一昌、郑鸿春、土人陈贶、简砚、简陆、简大肚各带一营,分扎斗六、树仔脚、溪洲,黄丑同廖三聘扎西螺,黑旗统领王得标带二营扎树仔脚,苗栗生员徐骧带二营扎斗六、溪底等要隘。自是斗六各庄,凡日军所到之处,土人皆诱杀之。
  七月十四日(公历九月三日),日本北白川宫亲王巡视鹿港,旋回驻彰化;以川村旅团驻军鹿港,以山根旅团驻军彰化,分兵各处驻守。
  日军以步兵二中队、炮兵一小队驻永靖街,以步兵一中队驻二八水街,以步兵三中队、炮二门驻北斗;各兵站驿地,驻守备兵二十名;其它部队各旅团相合在彰化。时日兵多染脚气、虎列拉、赤痢诸疫。其困难非常。并令工兵修筑道路,自九月初旬至九月终,诸军滞在北斗,溪水加涨,运送粮食以及弹药,种种为难。连日出兵,迭遇云林土民截杀。同时运送粮食十五船,由大甲河往鹿港,被洪水淹没。
  七月十五日(公历九月四日),日军再统大队攻树仔脚,不克,退驻北斗。
  日军十三日退扎北斗,星夜赍文到彰化报知,爰整大军数营攻树仔脚等处。连战数日,互有杀伤。溪中一带沙漠,数里无人居处,中多蔗园、林投、芦苇可为埋伏之所,沙埔暗埋竹钉桶,上铺竹木,马军多陷于泥淖,人马死者甚多。兼以风雨迭作,黑水浩淼,一望无垠,奔湍腾激,泥泞没胫,驾车者有覆辙之虞,掌筏者多望洋而叹。溪壑之间,无异河海,虽有投鞭断流之众,难以一齐飞渡。而土人熟谙水性,形势险巇,了如指掌。日军在此连战数十阵,多有损伤。日间越溪而战,夜间即退驻北斗;军书旁午,甚为棘手。七月二十五日(公历九月十四日),日军云集,沿扎东螺溪岸,连营武东山麓防堵,并由海道以分黑旗兵力。
  是时,北斗连战十余日,不能越渡。云林沿沙连溪洲一带,亦连营互攻。南投张圭等亦暗行聚众,欲由山后包抄。日军防于水者复防于山。兼以北斗近海丰仑,陈戆番亦有内应之意。日军于燕雾堡、武东堡交界沿山之处,自湖水坑、中山等处连营以截南北投之路,由沙仔仑、二八水连营以防沙连暗袭之途,由员林街、永靖街、社头连营以防内变,布置周密,巡哨严谨。于北斗扎大军,以攻树仔脚等处。
  八月初二日(公历九月二十一日),狂风大雨交至,日军停战。
  初二日,狂风陡起,吼声如虎,万籁怒号,沙飞石走,排山撼岳;凡深林古树以及龙塍鳞隰之间,游牧动植之物,无不为风伯所大创。加以两师继至,不啻银河倒舄,山流暴注,急湍奔腾,有倾盆倒峡之势,几使平土变为泽国。日军停战数日,以俟天气稍晴,再兴大师。是时黑旗兵扎云林,每夜暗渡,谋袭北斗,夜间铳声迭响,海丰仑头人陈戆番密约相应。然日军器械精良,民皆畏怯,各庄自相弹压,不敢轻动。
  八月初五日(公历十月三日),日本北白川宫亲王同参谋明石元二郎自统本队指挥、右翼支队则阪井少将指挥、左翼支队则内藤大佐指挥、前卫川村少将引率指挥,由莿桐巷小路掩袭南下。
  时近卫师团各中队恶病死伤,兵员约减少三分之一,其余各队统率,由南方进发。当时浊水溪流浩大,军士粮食难以携带。渡溪每筏载兵员二十名、马四匹。北斗以下又有虎尾诸溪,行军极困难。夫役每日票一元。兵士病者皆抬至彰化病院,战死者用火葬,埋在太高营后山。斗六大路,我兵或埋地雷,溪底或开地窖,以陷马足。兼以蔗园、林投埔,台民沿途埋伏袭击。时武东堡内湾庄土人陈鸣凤兄弟,引日军由西螺进兵,黄丑及廖三聘二营拒之,旋败走,街市被日军焚之,由莿桐巷小路进兵。
  论曰:是时我兵群集斗六云林县。但斗六之形胜,东西雄负高山,北则东螺溪绕之,西南则虎尾溪环之。我军星罗棋布二溪岸,日军斥候前卫讵能飞渡耶!矧障害物甚多。相持一月之久,日亲王探悉西螺,莿桐巷一带止二营土兵,爰令乡导引率前进,已抄过斗六前面。自此险要既失,虽刘黑旗派兵迎敌,一旦驱市人而与劲敌战,鲜有不弃甲曳兵而走。呜呼!行军者贵能相度地势,正阵不胜以偏师胜之,此兵法所云运用之妙在于一心也。
  八月十七日(公历十月五日),日军与黑旗战于树仔脚,克之。
  八月十八日(公历十月六日),云林统将王得标、义民简义、生员徐骧等与日军战于他里雾、双溪口,败绩。
  是日,日本北白川宫亲王本队展开步兵四中队,列阵以战,前卫步兵二大队激列向右方战斗,斥候骑兵直前冲击,徐骧、黄丑、简义等退入村落。适日军前卫炮兵又到,由后包击,占取侧面阵地。我兵合义民并力攻打,日军势甚危险。时日军撤兵援护步兵二中队先行冲锋,其后步兵一大队增进,合计日军十四中队在战斗线内,我兵渐次退却。日亲王再引中队乘胜直捣,遂占领他里雾等阵地。是役也,日军兵死十四名、将校一名、马三头,我兵及义民亦死伤数十人。
  八月十九日(公历十月七日),日军攻云林县,破之。黑旗诸军退入唵古坑。
  是日徐骧扎在斗六溪底,王统领得标诸营率简义分扎斗六街外村落,以细碎铁装炮攻击。日军步兵三大队前哨亦渐进。日军将校以下死伤十七名,力攻三点钟之久,巨炮如雷,马军行如旋风,诸军皆退却。至十点钟,日军破斗六街,遂入云林县署,出示安民。黑旗诸军死者百余人。我兵战斗尚酣,各执械巷战,日军非常杂沓。云林县主李品三身亲战阵,不肯奔逃,左右掖之而行。午后,日军扫通道路。
  徐骧、简义等军逃入唵古坑,仍以碎铁装炮射击;日军地位危险,步兵中队遂为放逐。
  八月二十日(公历十月八日),日军进扎大莆林,黑旗统将杨泗鸿力战死之,前安平知县忠满兵亦败退。
  日军由小路掩袭至大莆林,道路险恶,兼以泥土粘路,军士困难。我统将杨泗鸿统兵扎在观音亭,忠满亦列营互相犄角。午前五时,日军掩至,土人林姜母二营等由田沟两侧射击,截杀七、八人。两军对垒,至午后五时,日军极其困难。战至夜间九时,日军疲劳。我统将杨泗鸿等燃炬照路力战,夺回日军阵地。杨泗鸿忽中铳阵亡。日军就野营露宿。忠满引退。刘黑旗以萧三发统杨军。
  八月二十一日(公历十月九日),日军连进打猫庄,我统兵官忠满等败走。
  是日辰刻,日军乘杨泗鸿阵毙,而忠满竭力守打猫庄,日军前卫抗抵力战;我兵退却,走入嘉义城。
  八月二十二日(公历十月十日),日本北白川宫亲王统各队攻破嘉义城,世袭云骑尉参府庄□□死之。
  是日,日军临嘉义。兵士不出,参府庄即吹角呼队。连吹三次,只有近侍兵丁数人。即开城直出,与日军接战,一鼓而毙。邑主孙育万与管带官欧阳升率兵上城守御。午前五时,日军二旅团着手攻击,右翼由西方南方向街市围绕,左翼由东方掩袭。北白川宫亲王统本队,令前卫左右翼皆展开,炮兵放开花炮射击,继而右翼射炮队亦至。我兵亦在城上力射。日军左翼力战救应,本队左翼又向东方炮台射炮,右翼展开。我兵激烈奋射,铳如雨下。日军本队遣步兵一中队并步兵一大队集合攻击,左翼及炮兵射击,折崩东门城楼。我兵在城抵抗不支,哭声震地。日军本队步兵二中队及大队随川村少将登城上树旗。忽西方炮台向日军射击,日兵负伤甚多,第二旅团副官帽被铳丸贯透,嘉义遂破。我兵接战死者三、四百人,民妇投井死者数十人。盖嘉义城内民人鳞集,城门既闭,无处可逃,所以死者较多耳。时柳了林庄黄扁带土勇将库银拥抢而去,知县孙育万收余军奔回台南。日军设立病院,以疗负伤者。
  同日,日军混成旅团长伏见宫亲王从海岸上陆,攻盐水港;我民兵拒战,旋被攻破。
  先是初八日,日军混成旅团由海岸上陆攻盐水港。是日,嘉义既破,北白川宫亲王抱病,坂井少将、川村少将二司令官亦病,同亲王乘轿指挥军队,分步兵一大队与海军连络攻击。时盐水港我兵数营拒战。日军分三路前进,右翼及左翼始由西向东攻击。我兵铳炮齐下抗击。日军支队忽退却,本队将左右翼展开,放炮兵居中,左翼用七寸半山炮同右翼山炮向街中射击。我兵亦用大炮堵御抗击。日炮兵暂行停止,更用开花炮向市内射入,弹丸裂破,火光四射,兼用榴散弹。我兵惊退。日军本队及右翼步兵中队前进攻击,左翼亦同一运动拥攻。午后一时,日军奋勇树旗,飘扬于市门上,盐水港破。日军在港设立病院,治疗负伤者。
  八月二十三日(公历十月十一日),嘉义县萧茏学甲庄生员林碧玉率庄丁御之,日军死伤亦多。玉力战不退,身中数鎗,死之。
  林碧玉,嘉义人,合族尚武,素娴拳鎗剑术。是日,日军攻击该庄,玉率团勇数百名,手持双剑,夹棉被渍水以当炮子。年五十余,气力健壮,御之,力竭。中铳阵毙。其子亦殉焉。
  八月二十六日(公历十月十五日),台南府刘永福逃泉州厦门。
  初,嘉义破后,刘令郑超英守安平、柯月坡守炮台,并分兵扎罾门溪上。大战数日,相持不下,而粮饷既乏,内地全无接济。刘设银票权用,安平五行及洋行米打庄序端(?)答应。奈兵勇约七、八千,日需薪米,非全以票可用。市间迭因票闹事。巨富之商固属无妨,以商生活者难以支持,商民受亏甚多。又用贰尹郑文海代忠满署安平县,迭索绅富军需,甚至举人张绍芬、生员蔡佩兰皆因军需押县,办理粮台陈鸣锵亦被押,自缴万两始解脱。自此富商多逃厦门,人心惊惶,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日本吉野舰又泊安平港外,内外交困。至二十六日,刘托英将讲和。或谓日军赔刘饷项四十万,或谓日军不许。刘见事势已孤,假籍出安平点兵,爰雇德舰载逃厦门;日船追至厦门港口,搜寻不获,始免(按初刘永福到安平祭旗,烛火因风高频灭,刘以手拉之,烛火遂不息。取蟋蟀一只、涂猴一只、螳螂一只置盘中,以蟋蟀作台民,以螳螂作日本,以涂猴自比;扬言于众曰:『以此三物卜胜负,置于盘中封之;明日开视,若死者则负,活者则胜』。翌日开之,果涂猴胜;借此射覆之术,以坚众心,是亦即术以笼络兆姓也。平日养洋犬四、五只,出门则随之;饮食先饲犬。凡请刘者必备牛肉一碗以饲之。乙未二月间,德功适谒陈观察,忽刘会见,德功在道宪官房窥之,见刘一出轿,四犬由轿内跳出,刘与陈行礼,犬亦舞跃,俨效人行礼)。先是,台湾镇万国本之弟守打狗炮台,失火,万镇以银万两筑赔,刘坚欲杀之。其布置打狗也,令军士带干粮以备战。各处虚张旗帜,夜间止三、四人巡更,连营数十,析声相闻。海外见之,误以为真。港边要隘,多埋地雷,对岸造竹桥,设旱雷以伏之。各国洋行皆被遂到安平。自已出没无常,或忽在此点兵,或忽在彼巡察,面貌相似,人莫辨其何者为真刘、何者为假刘。作事令人不可测,多类此。凡出兵,令人民炊糯米甜粿饷兵士。
  九月初三日(公历十月十八日)辰刻,台南府商民同德记洋商请日军由南门入城安民。
  初,刘永福藉言出安平港点兵,民在梦中,皆不知觉。至两三日,不见刘回城。兼以兵勇官弁纷纷逃去,似无战心。日本海军司令之吉野舰及浪速、太和两舰、秋津岛舰忽入泊安平港内,民始知刘遁去。绅民挈眷搭船,港口行李堆积如山,爹利士等号火输俱各满截。是时人心既乱,或夫妻异船,或新婚一夕即别,或父往而子不及随,或箱箧遗失,或身无长物而行。每人船税五、六金,哀哭之声,人不忍闻。岸上之兵勇肆劫财物,自相争杀,铺户均各闭门。安平五行及民人商议,爰请英德商牧师到二栈行请日军大队入城弹压,日军遂于九月初三日拔队入安平城安民。
  九月初四日(公历十月十九日)午刻,日本水军由安平南路入安平港。
  先是刘在打狗布置周密,群以为一夫当关,万夫莫敌。至二十六夜,日船大攻打狗,刘永福三子迎敌。二十七日,炮台被日军大炮打崩,刘三少爷遂逃入安平。日水军第二队吉井氏少佐登打狗岸,误踏地雷,负伤而毙,并毙日军十四名。刘弁郑青在凤山之交二栈行,数十人遇日军与战。旋闻刘帅已遁,断桥退入山。日军大队于初四日入安平港。
  九月初八日(公历十月二十三日),日军近卫师团北白川宫亲王由北路入安平。
  先是刘黑旗遣兵弁扎萧榔、麻豆以及罾门溪、学甲等处。溪中各隘多埋地雷,并开地窖以陷马足;相持不下者十日,两军各有损伤。初三日,日本海军向安平攻击,混成旅团由南方上陆援护,我兵抵抗不支溃散。日海军先入安平,北路北白川宫亲王引率坂井少将居中央指挥,右翼伏见宫亲王引率指挥,左翼川村少将引率指挥。公历十月二十三日,日本四旅团集合,向台南府街市围绕。我兵抵抗败溃,遗蜂巢炮十门、臼炮五门、铳约一万挺,其它弹药各种兵器无数。洋商发银收买洋铳千枝,收载黑旗兵千名归厦门。是役也,总计日军近卫师团及前卫自上陆以来,计军夫一万五千名,死亡一千五百名,疾病五、六百名。九月初九日(公历十月二十七日),日本总督桦山资纪乘轮到台南府。
  初九日,总督桦山由火船到台南府,并携带各随员以资办公之用。至十七日,为日本天皇诞辰,即所谓天长节也;因于广东会馆盛设茶会,并演日本戏剧以庆祝。是日,绅商到者一千余人。
  九月二十七日(公历十一月十一日),日本近卫师团长大勋位北白川宫亲王薨,以吉野舰护送棺柩返东京。

  附录台湾随笔(见乙未十月闽报)
  公历十月十四日,西报云:现刘军门托英领事为鲁仲连,已许日人议和之事四款云:一、军门驻台南,军粮已乏,日人须出四个月军粮给刘军;二、军门之兵欲赴广者,日人须备舟载往;三台南民庶,日人当一视同仁,不可因不服之故,肆厥刑罚;四、日人须照旧载之约,或迁或居,至两年之久,听民自便。各条件请于日人,日人回答军门云:议和之事,或允与否,彼难定之;惟尔愿降与否,限礼拜六下午时回信。时嘉义县已被日人占据数日矣,刘军之势益孤,故有愿和之举。迨至礼拜四夜,约有三、四艘日战舰由澎湖驶至台南,其泊舟处约距安平一百零五里,即打狗港也。日舰至时,打狗炮台即为所占。嗣日军更由该处向南进发,至礼拜六日午后,有日舟四艘驶泊安平之南。台南府贰尹郑文海往见日舰水师提督,仅在英小舟,另遣三人往谒日舟,而日人亦敬迓之,唯不与商和议。后又展至礼拜日十点止。至礼拜六午后三点,安平炮台白旗已挂,意非投降,乃欲日人来其地以商和议也。是夜不见动静,至次晨礼拜日,始遣一官云,彼具有全权议和,唯其所约和限之期已过,因彼是夜十点始往,而日舟已驶他处矣。现尽人皆知军门大势已孤,难以持守,倘能保全性命,彼亦肯降。唯日人所答,尚在摇移。刘军门宁甘战毙,必不甘为所愚。且军门不敢亲造日舟,恐为所拘。以台南四处皆有日兵开仗,难免益自张皇。更兼台南绅民亦不肯军门偶离此地,因刘帅一离,兵民必起争斗。数月来台南之民为军民约束,颇见安堵;虽有日兵至台南开仗,其民情之安静,亦与台地未割以前无殊,皆军门之善于约束也。
  又申报云:厦门访事人来信云:九月初三,台南府城因饷绝兵丁哗溃,日本兵乘势入城,土匪又乘势四出抢掠,刘永福大将军亦无用武之地。
  谨按:当和议协约之时,台民呼天怆地,电奏乞哀。中朝以沈阳为陵寝重地、京师为宗社攸关答之,是亡一台湾,可以保全东三省,而京师可高枕而卧,中国金瓯微缺而已,无异乎以羊易牛也。上谕云,实缺人员到者仍其官,未曾一语及绅士;是台人为中朝之弃民,痛痒无关,其去留似可以自便也。矧有草莽效忠,如殷之顽民,背城一战,或断将军之头,或效睢阳之烈,肝脑涂地,徒委诸白杨衰草之间,中朝未下旌忠之诏,岂不哀哉!
  又按:自日军破新竹以后,战死者不知凡几,如吴汤兴、徐骧辈,始则树义旗于苗栗,一战于大湖口,再战于苗栗头份,三战于八卦山,妻亡子死,破家亡产。旋奉到刘军门之命,领兵守斗六要隘,卒死于乱军之中,尸骸委诸溪谷。些二人既非有官守之责,又非巨富之家,亦欲效愚诚于旧君者,其历境之惨苦,至今人犹悯之!

  附录吴统领彭年传(见吴德功「瑞桃斋文稿」下卷)
  吴公讳彭年,字季籛;家浙江,后徙广东省。初以贰尹候补,年少英敏,且有干才。
  光绪二十年乙未,台湾割让日本,台之绅民立唐景崧抚宪为民主,据守台北。刘军门义据守台南,其兵勇衣服旗帜皆黑色,号为「黑旗军」。公入刘慕,言听计从,司掌营中地方文券,兼参赞军务。刘帅以公韬钤谙熟,胆略过人,甚器重之。
  时日军已据新竹。台中太守黎景嵩招立新楚军。苗栗义民首吴汤兴、徐骧欲图恢复,屡战不克。黎府初不依刘,自行整军;然军饷支绌,迭请刘济援,刘亦以支绌辞之。适苗栗县李烇与吴汤兴因粮饷龃龉,互禀于刘;刘令公统带黑旗勇七百余名,以副将利瓦伊义副之,并令查办苗栗之事。邀同安平绅士吴汝祥到彰,荐办粮台。到彰数日,黎府用利瓦伊义为新楚军统领,分公所带黑旗勇之半,而公之势已孤矣。
  公于〔六月〕十五日拔队至苗栗。十八日,日军大队水陆并进。前新楚军蓝翎副将统领杨载云战死于头份,利瓦伊义逃回。公在苗栗所募土勇,尚未成军,仓猝遇劲敌。六月二十一日,黑旗亲勇管带袁锡清、副带林鸿贵皆战殁。公于是先骑頳马出阵,悲鸣不行,再易自己白马出阵。日军四面掩至,偕苗绅徐骧、吴汤兴等收合余烬而逃。行至鳌头,公欲就大甲溪边扼险扎营,以待援兵;奈人心瓦解,全无战志,即回驻彰化,飞电请乞师。刘帅回云:饷可向鹿绅支取,许吴汤兴招募敢死军,援兵随至,先行死守。
  二十七日,黎府被败勇追索饷银,无可支给,以新楚军统领授公。公斯时兼领重任,饷项更乏,再电信云:自带两月之饷已经用尽,而鹿绅饷项失约;吴汤兴敢死军未集,亦无器械。刘帅甚怒之。
  七月初二日,日军百余人到大肚。是夜满城惶恐,官僚欲议去城。公又电闻刘帅。回电云:兵来御之,死守无恐!公于是坚心死守。星夜带勇驻扎茄苳脚,以扼大肚溪咽喉;城内外人民皆蒸饭到营,供给三餐。
  初三早,派勇巡哨溪边,见日军驾筏而渡,黑旗勇击之退。翌日,黑旗勇与日军战于李厝庄溪底,斩馘二,获战马一匹、米十余包。公飞电报捷,刘帅奖赏兵勇二百两。
  自初三至初六日,台南援兵数营继至。初七日,忽报日军入葫芦墩驻扎,公急派彰化县罗树勋带防军营并郑以金一营、台南勇一营救台湾县,遇日军于头家厝等庄。土人林大春、赖宽亦率土人与战。互驻扎于民间竹围,攻打一日一夜;日军蜂拥而来,即据台湾县。
  初八日,罗树勋收军回彰化。是日日军遍扎乌日庄沿溪一带,绕过彰化城之背。时台南兵勇迭至,奈甫到地喘息末定,不能分布驻扎。
  初九早,日军山根少将一队乘夜越乌日庄溪而来,大队由大竹围、■〈石巤〉砂坑而进,直捣八卦山,分一队由番仔井包抄;川村少将一队又越大肚溪而来。时黑旗勇驻扎茄苳脚,稍却。公黎明闻知,使其友代理诸务,急上马挥令箭赶进。黑旗勇奋力抵击,日军却退。忽见八卦山上日军爬山飞上,铳声如雷。时徐骧、吴汤兴守八卦山率勇力堵,连发大炮数响,未能中的,喊声震地;日军遂夺八卦山,众勇纷纷奔下。公急由茄苳脚回救。至北坛巷,公拔剑斩退军,挥令上山奋战。忽山上鎗子飞下,公身中数伤,血溅衣襟,坠马而殁。其随行壮士三人欲拥公而走,亦被铳毙。日军由东门而来,无梯可倚,即缘轿上城,开门齐入;一由市仔尾入北门。黎太守从西门逃二林。罗树勋率其子罗汝择在中庄仔督战,同奔南门,向燕雾而逃。彰化城陷,犹不知公之何往也。
  初十日,(日军)驻城将帅令人民收城内外尸首,适其友吴汝祥潜逃出城,甫至北坛巷,见公尸在焉。其伙阿来亦偕收尸者同至其地,汝祥令集三壮士同埋之。迨汝祥回至厦门,闻客馆主人言:公数日前,曾宿其馆,住歇两日,并言台湾时事不可为。共骇然久之。后数日,闻其家忽见公肃衣冠而入,言吾已不就刘幕,上帝命理某方禋祀矣。倏忽不见,家人嗟讶之,越数日而凶耗至焉,始知前日归来者乃公之魂耶。
  初,公之到彰,止带七百余人,兵力已单,而利瓦伊义又分其半,其爪牙已失。至苗栗募勇未成军,猝遇劲敌,而林鸿贵、袁锡清相继战殁,其左臂已失。此岂战之罪哉?亦时势使然耳。公至鳌头,思扼溪而守,其见识甚高;无如绅富内渡,人心瓦解,不得已回守彰化;而粮饷支绌,刘帅又令以死守,故公力战捐躯。古之忠臣烈士何以加此?宜乎英灵不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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