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靖难记 - (TXT全文下载)

卫指挥同知张武为北平都指挥佥事。
  八月癸巳朔。 戊申,撤济南之围,班师回还北平。严禁侵掠,军行无一毫敢犯。
  九月壬戌朔。 先是承天门灾,占者以为天示警戒,欲劝允炆息兵。方孝孺独言:「承天门灾,应在诸侯灭之象。」闻者切齿。方孝孺乃建议改承天门为皋门,端门为应门,午门为端门,谨身殿为正心殿,自是益无所畏惮矣。
  按:自古人君继体守成,莫大于法祖,故诗、书所称不曰「绳其祖武」,则曰「鉴于先王成宪」,曰「毋作聪明,乱我旧章」,圣谟洋洋夷。考建文数年间,官制旧章,变更殆尽,只此已大不是矣。祖训?序「曰:「凡我子孙,钦承朕命,无作聪明乱我已成之法,一字不可更易,非但不负朕垂法之意,而天地祖宗亦得孚佑于无穷矣。」建文亲承祖训,陵土未干,奈何悉取而纷更之?将何以致神明之孚佑?是故乱其纪纲,乃底灭亡,建文只此一事,已足以致亡矣。且改易门名,岂应天变之急务?岂济时艰之良谟?无益成败之算,而祇自速戾招尤,徒使靖难之师得以为词耳。方正学一代称贤,不能救正其君之失,反从而附和之,愚故着论,以附于春秋责备贤者之义。
  乙丑,师还至北平。辛未,升守永平都指挥佥事郭亮为北平都司指挥同知。壬申,上以诸将从征有功,俱升其职,都督佥事陈亨升后军都督府都督同知。都指挥同知张信、房宽升北平都司都指挥佥事。都指挥佥事张玉、丘福、朱能、徐忠、李彬、陈文、谭渊、何寿、郑亨、朱荣、李浚、陈旭、孟善、景福、端亮、李远、张安、刘才、徐理、沈旺、张远、徐祥、赵彝、徐谅俱升北平都司都指挥同知。济南卫指挥陆荣、济阳卫指挥使纪清、燕山中护卫指挥使火真、指挥佥事王友、王聪俱升北平都指挥佥事。其余将校皆升一级。阵亡将士,遣官祭之,并天下将士为奸臣驱迫而死于战阵者。丙子,都督佥事顾成升后军都督府都督同知。辛巳,遣北平府知府唐靖祭雄县山川及白沟河之神。
  十月壬辰朔。 己亥,后军都督陈亨卒。上亲为文,遣仪宾袁容祭之。丙午,下令征辽东,将士闻之颇不乐。 丁未,大军起行,至通州,张玉、朱能间请曰:「今密迩贼境,出师远征,况辽地蚤寒,士卒难堪,此行恐非利也。」上乃语之曰:「今贼将吴杰、平安守定州,盛容守德州,徐凯、陶铭筑沧州,欲为掎角之势。德州城壁坚牢,贼众所聚。定州修筑已定,城守麤备,沧州土城,隤圯日久,天寒地冻,雨雪泥淖,修之未易便葺。我乘其未备,出其不意,倍道以攻之,贼有土崩之势。今佯言往征辽东,不为南伐之意,以怠其心。因其懈怠,偃旗卷甲,由间道直捣城下,破之必矣。失今不取,他日城守完备,难于为力。且机事贵密,故难与议,惟尔知之。」玉与能叩头称善。
  庚戌,驻营夏店。 (「驻营夏店」,原作「下营驻店?」,据明天一阁抄本改。) 壬子,密令都指挥徐理、陈旭等驾船先往直沽,造浮桥济师。丙辰,移师复回通州,循河而南,众咸疑曰:「今往征东而回师南行,何也?」上绐之曰:「夜有白气二道,自东北指西南, (「自东北指西南」,「自」原作「至」,据明天一阁抄本改。) 占书云『执本者胜』,今惟利南伐,而不利于东征,天象显示,不可违也。」贼将徐凯等谍知我师往征辽东, (「贼将徐凯等谍知我师往征辽东」,「谍」原作「谋」,据明天一阁抄本改。) 果不为备,遣军往榆林伐木,昼夜督工修城。
  戊午,大军过直沽,上语诸将曰:「彼所备者,惟青县、长芦,今砖垜儿、灶儿坡数程无水,彼不为备,趋此可径至城下。」是夜二更起程,一昼夜行三百里,城内两发哨骑, (「城内两发哨骑」,原无「内」字,据明天一阁抄本补。) 皆不相遇。明日黎明,至盐仓,逢贼哨骑数百,尽杀之。食时奄至沧州,贼犹不知,督军士筑城运土,及大军至城下纔觉,亟命分守筑城,众皆股栗,无暇擐甲,我军北面急攻之。上麾诸将由城东北攀薄而登,逾时,遂拔其城。先遣人断其归路,生擒主帅都督徐凯、程暹,都指挥俞珙、赵浒、胡荣,李英、张杰并指挥、千百户百余人, (「千百户百余人」,原无「百」字,据明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补。) 斩首万余级,获马九千,余众悉降。以令旨咸遣之, (「以令旨咸遣之」,原无「之」字,据明天一阁抄本补。) 尚余三千余人,日已向暮,以来日遣之。 (「以来日遣之」,「遣之」二字原在下句「黎明」二字后,据明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改。) 黎明,令丙侍给旨,悉为谭渊所杀。上闻,亟召渊,责之曰:「尔虽善战,功则有之,然擅杀降者,过亦岂掩?一人之身,岂足以偿三千人性命?我每临阵,痛戒尔辈勿杀,他将皆遵令,惟尔好杀不止,尔必不免。」渊曰:「此皆各处精选壮士,今放回,明当复来杀我,尽力以获之,复纵归以资敌,为害不已,故臣计不如坑之。」上曰:「如尔所言,凡与我为敌者,必尽杀乃已,尔之不仁如是。」渊惭悚而退。上置酒饮徐凯等而遣之,凯等稽首曰:「臣等荷太祖皇帝生育深恩,享有爵禄,今为奸臣所促逼,干犯非义,罪莫大焉。赖陛下天地之仁,不加之斧钺,曲全其生,所谓生死而骨肉之也。今殿下诛奸臣以安宗社,臣等虽驽,愿效死以报,尚何所归哉?」上曰:「诚如是,从尔等所愿也。」皆仍其官,遣回北平。
  十一月辛酉朔。甲子,先是大军破沧州,所得辎重器械及降将徐凯等,移直沽之船至长芦,载回北平。上虑德州贼众,或来要之,乃率大军自长芦渡河,循而南,至景州,掠德州而过,遣人于城下招之,盛庸坚壁不敢出。 (「盛庸坚壁不敢出」,原无「庸」字,据明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补。) 时大军皆过,上独以数十骑殿后,贼觇知之,遣骑百余来袭我后,上回兵击之,杀死者百余人,生擒千户苏瓛,余悉降。壬申,驻军临清,上语诸将曰:「盛庸聚众于德州,仰食御河粮运,坚壁不敢出战,今若钞其粮饷,彼必乏食,不得已而出,必虚声以为蹑我后,其实欲向南就食。尔觇伺其出师,回师击之,蔑不破矣。」甲戌,移军馆陶,遣轻骑哨至大名,尽得其粮船,取其粮饷,焚其舟。大军自馆陶渡河至冠县,过莘县,上东阿,抵东平,以诱贼军。十二月辛卯朔。甲午,驻营汶上,游骑至济宁。 (「游骑至济宁」,「宁」原作「南」,据明天一阁抄本改。) 上闻盛庸引军离德州,遣游骑往觇之。丁丑,获盛庸运粮百户二人,询知盛庸营东昌,其先锋孙霖以军五千营滑口,上命都指挥朱荣、刘江、内官狗儿率精骑三千夜袭破其营,杀数千人,获马三千匹,生擒都指挥唐礼等四人,孙霖等仅以身免。
  乙卯,我师至东昌,盛庸背城而阵,上语诸将曰:「盛庸粮乏而出,今东昌素无畜积,彼必决死一战,须以计破之。贼欲速战,我则不战,贼不欲战,我则扰之。我领精骑绕出贼后,观其厚薄虚实,因其可击,我就击之。尔等望其军动,即鼓噪而进,贼腹背受敌,内必自乱,可以收功。若不可击,我掠贼营而回,以骇贼心,尔等慎毋恃累胜之威,有玩愒之心,必当弥谨。」诸将皆唯唯。上历观其阵,曰:「吾已得破之之术矣,在前傍与后空虚。」贼持重不欲战,上以精骑击其左翼,绕出贼阵,复回冲其中,贼围上数重,上观西南稍薄,遂击破贼阵而出,杀伤甚众。一勇士马伤不能出,上复杀入贼阵,拔勇士而出。时我军不待上击贼后即踊跃曰:「见贼不杀,复何待乎?」乃进。先薄其阵,为贼火器所乘而退,张玉突入贼阵,与贼大战,连击杀数十人,玉被伤而殁。上犹不知,进战不已,贼败退。 (「贼败退」,「贼」原作「战」,据明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改。) 时已昏黑,就阵执贼卒讯之,知我步军已退,遂收军回营。
  丙辰,回军,令步军辎重先行,上以百余骑殿后,贼五千余骑来追,上控辔徐行,俟贼先锋出,贼挑战,上发矢射之,应弦而毙。贼退而复进,有先出阵者,即射殪之,贼惧不敢复进,遂敛退。 丁巳,师至馆陶。贼将盛庸勒兵真定,贼帅勒兵四出,以要我归师。贼间获我军士,即披面抉目,刳其心腹,惨酷殊甚。我军士见之愤恨,怀必死之志,故每临阵,人自为战。

  ●奉天靖难记三

  三十四年辛巳 正月辛酉朔,大军回至威县,遇真定贼帅以马步二万来邀。上以精骑数千沿途按伏,率十余骑逼其阵诱之,谓曰:「我常获尔众即释之,我数骑暂容过,无相阨也。」贼曰:「放尔是纵蝎。」众即来追。上且斗且却,引入伏内,围而尽殪之。
  乙丑,至深州,复遇真定贼帅以马步三万来邀。以骑兵千余遥阨其归路,上率精骑百余先薄贼阵,贼势动,大军乘之,遂奔溃。皆望真定走,我骑兵要之,生擒监军内侍长寿,并指挥、千百户数十人,斩首万余级,获马三千余匹,众悉尽降,遣之。
  戊辰,大军驻蠡县,百姓苦贼虏掠,逃散出境。遣人招之复业,百姓闻上至,皆悦,趋就耕桑。
  丙子,师回北平。 丁丑,诸将以东昌无功,免冠顿首请罪。上曰:「尔等皆冠,其失在予,非尔等所致。予以尔等皆心膂之士,骁勇善战,爱惜才难,每有小过,略而不问,驯至违律,废弃前功。譬父母养子骄爱之过,纵其所为,久则不听父母之命,此岂子之罪哉?然胜负兵家常事,今胜负相当,未为大失。尔等但勉图后功,若复踵前辙,虽欲私宥,公法难原,天地神明亦所不容矣。」诸将咸惶恐流涕。壬午,升燕山左护卫指挥使王真、燕山中护卫指挥使费瓛、指挥同知刘江、燕山右护卫指挥使白义为北平都司都指挥佥事。
  二月庚寅朔。戊戌,命僧修佛会,荐阵亡将士,上亲为文祭之。祭毕,泣而言曰:「奸恶集兵,横加戕害,图危宗社。予不得已,起兵救祸,尔等皆摅忠秉义,誓同死生,以报我皇考之恩。今尔等奋力战斗,为我而死,吾恨不与偕,然岂爱此生?所以犹存视息者。以奸恶未除,大雠未报故也。不忍使宗社陵夷,令尔等愤悒于地下,兴言痛悼,迫切予心。」乃脱所御袍于前焚之, (「乃脱所御袍于前焚之」,「乃」原作「及」,据明天一阁抄本改。) 诸将亟止之,上曰:「将士于予情义深厚,予岂能忘?吾焚此,亦示同死生,死者有知,鉴予此意。」焚讫,号痛不已,将士皆悲哭不止,观者无不感动。诸阵亡家父兄子弟见者皆收泪曰:「人生百年,终必有死,而得主人哭祭如此,夫复何憾?我等当努力,上报国家,下为死者雪冤。」遂相率请从征自効。
  壬寅,上谕诸将曰:「贼势鸱张,渐来见逼,今因其未出,先进师御之,不可坐受其制。」乙巳,上率师南出御贼,谕将士曰:「尔等怀忠奋勇,协力同心,临阵斩敌,百战百胜。比者东昌,纔战即退,弃前累胜之功,可为深惜。夫惧死者必死,捐生者必生,若白沟河之战,南军怯懦,见战即走,故得而杀之,所谓惧死者必死也。尔等刀锯在前而不惧,鼎镬在后而不慑,临阵舍死,奋不顾身,故能出百死全一生,所谓捐生者必生也。举此近事为喻,不必远鉴于古,此实尔等所知也。有惧死退后者,是自求死。尔等毋恃累胜之功,漫不加警。有违纪律者,必杀无赦。恪遵予言,始终无怠,则事可以建功,可以成矣,其懋之哉!」
  己酉,驻兵保定,上会诸将议所向,咸曰:「定州军民未集,城池未固,攻之可拔。」上曰:「野战则易以成功,攻城则难于收効,况盛庸聚众德州,吴杰、平安颉顽真定,相为掎角,攻城未拔,顿师城下,必合势来援,坚城在前,强敌在后,胜负未可决也。今真定相拒德州二百余里,我军出其中,贼必迎战,西来则先击其西,东来则先击其东。败贼一军,余自破胆。」诸将曰:「二百里不为远,我军分两贼间,彼合势齐进,我腹背受敌。」上曰:「百里之外,势不相及,两阵相对,胜负在于呼吸之间,虽百步之内,不能相救,矧二百里邪?尔等无惮,试观吾破之。」明日,移军于紫围八方,上所御素红绒袍忽见白花如?雪状,凝为龙纹,鳞鬣皆具,美如刺绣。诸将见者骇异,咸稽首曰:「龙为君象,天命攸归,故有此嘉兆,必获大捷。」上曰:「我与若等御难求生,诚非得已。且帝王之兴隆,历数有在,岂可必得?但冀幼冲悔祸,奸恶伏诛,宗社再安,吾得仍守藩封,尔等亦各安其所。今凶焰方盛,社稷几危,吾日夜深忧,乃不思自奋,而以此为异,是亡警惧之心而动安逸之萌也,吾恐蹈沦胥之患矣。」
  三月庚申朔,进军缘滹沱河列营,当贼往来之冲。遣游骑哨定州、真定,多为疑兵以误之。辛未,闻盛庸军至单家桥,上率师由陈家渡过河逆之,不见庸军,恐其潜与真定军合,往还渡河者数四,遇一虎,咆哮河侧,遂杀之。上曰:「虎猛兽,格死之者,有胜贼之兆。」 己卯,侦知盛庸军于夹河,进以迫之。庚辰,去贼营四十里驻兵。上语诸将曰:「贼每列阵,精锐在前,罢弱在后,明日与战,以劲师当其前,摧其精锐,余自震慑。中事常去贼五六里,列阵严整待之,我以精骑先薄其阵,绕其背而击之,如掩扉之势,推之使前,贼急行五六里,气喘力乏,中军俟其奔过,随而击之,我蹑其后,乘势逐北,贼众必败。慎勿逆击之,贼必致死以期生也。」上饬谕诸将再三,犹恐其未解,复抽箭画地,指授诸将。复恐审识未精,令中使列为队,逐一教之,申令约束,至为详备。 辛巳,令诸将列阵前进,午至夹河,盛庸亦列阵以待。上先以三骑觇贼阵,见其火车、火器,强弩、战楯悉列阵前,遂掠贼军而过。贼见三骑,即出千余骑来追,上勒马控矢以待,追骑将近,引弓射殪一人,贼惧而止,已而复来,又殪一人,如是再三,连殪其数人,贼不敢逼,乃以骑兵一万连步卒五千薄贼阵。将交锋, (「将交锋」原作「锋将交」,据明天一阁抄本改。) 步卒下马,攻其左掖,贼拥盾层迭自蔽,我军攻之不能入。上预作木矛?赞,长六七尺许,横贯铁钉于其端,钉末逆钩,令勇士直前掷之,连贯其盾,亟不得出,动则相牵联,不可以蔽,遂乘其空隙以攻之。贼被箭,遂弃盾走,仓卒发火器,俱不能着人,反烧其阵,贼众乱。骑兵乘之而入,直捣其腹心,贼皆前奔。中军将谭渊见尘起,遽出兵逆贼,败师势不可遏,渊鏖战而死。朱能、张武等率大军并进,上以劲骑掩杀贼背,冲贯阵中,与能等军合,斩刈甚众,杀其都指挥庄得、骁将楚智、皂旗张等。时昏黑,各敛军还营。上以数十骑逼贼营而宿,天明视之,四面皆贼,左右曰:「亟出,勿为所图。」上曰:「且休,无恐,吾正欲示轻贼,以沮其气。」日高余丈。上引马鸣角,穿贼营从容而出,贼众顾视惊愕,略不敢近。
  壬午,上谕诸将曰:「昨日谭渊见贼走,逆击太早,不能成功,兵法所谓穷寇无遏,我先戒渊,令其整兵以待,俟贼奔过,顺其势而击之,为是故也。然贼虽少挫,其锋尚锐,必致死来斗。大抵临敌贵于审机变,识进退,须以计破之。今日贼来,尔等与战,我以精骑往来阵间,贼有可乘之处,即突入击之,两阵相当,将勇者胜,此光武所以破王寻也。」遂整兵俟贼。至时我军于东北,贼军于西南,进与交战,自辰达未,上临阵督战,将士人人踊跃争进。乃张奇兵往来以冲之,贼军退而复合者数四,两军兵刃相接,彼此战疲,各坐而息。已而复起战,相持不退,飞矢交下。忽东北风大起,尘埃涨天,沙砾击面,贼军眯目,咫尺不见。我军乘风大呼,纵左右翼横击之,钲鼓之声震地,贼军大败,弃兵而走,斩首十余万级。追至滹沱河,溺水及践蹋死者不可胜计。余皆溃散,降者悉放遣之,尽获其器械辎重,盛庸单骑走德州。上战罢回营,埃尘满面,将士不能识,及闻上声,乃趋前来见。上每临阵,出入阵间,决机应变,一见军受敌,即驰赴之,诸将士遥见上旗帜,欢声震动,莫不奋戈争先,一以当百,故无不胜也。
  初,贼气骄盈,谓此举必见摧灭,各将金银器皿及锦绣衣服,俟破北平城之日, (「俟破北平城之日」,「北」原作「败」,据明天一阁抄本改。) 大为宴会。至是大败,所将器物尽为我军所得。癸未,以战捷遣使回北平,至单家桥,见贼军万余营于南岸,至晚来报。甲申,上率兵往击其营, (「上率兵往击其营」,「击」原作「回」,据明天一阁抄本改。) 斩首数千级,溺死者甚众。是日大军移住楼子营。先是,吴杰等引军来与盛庸合,未至八十里,闻盛庸败,乃退回真定。上语诸将曰:「吴杰等若婴城固守,则为上策,若军出即归,避我不战,则为中策,若来求战,则为下策也。今其必出下策,破之必矣。」诸将曰:「彼闻盛庸已败,必不敢出。」上曰:「不然,吴杰、平安拥众十万,不得与盛庸合者,以我军居中隔离其势,今逗遛不出,有旷期失律,老师费财之责,然彼虽外示与盛庸合,其实忌盛庸先成功耳。盛庸战败,彼之所幸,盖欲独专其美,以图侥幸之功,此其有必出者。我且散军,托言取粮, (「托言取粮」,「托」原作「记」,据明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改。) 示以空虚。贼闻我军散,必乘虚而来,我军既出即回,严师以待之,必落我彀中矣。」是日散军四出取粮,又发校尉荷担抱婴儿,佯作避兵者,散入真定城,报云大军各散取粮,营无备。贼闻以为信然,乃出师欲掩我不备。
  闰三月庚寅朔。乙未,命都指挥郑亨、李远等将骑兵五千哨真定。丙申,郑来报:吴杰军滹沱河北,去我军七十里。上曰:「贼不量力揣智,妄欲求战,譬犹乳犬之犯虎,伏雌之搏狸,虽有斗心,死随之矣。且盛庸既败,今彼复来,此天意欲两败之也。」遂饬诸军渡河。时向暮,诸将请明旦渡,都指挥陆荣进言曰:「今日十恶大败,兵家所忌,不可济师。」上曰:「吾千里求战,忧贼不出,百计以诱之,今其出在外,是贼送死之秋。夫时不再得,几惟易失,今时几如此,岂可缓也?借使缓之,贼退真定,城坚粮足,攻之不克,欲战不应,欲退不能,是坐受其毙。若拘小忌,终误大谋。」 (「终误大谋」,「终」原作「欲」,据明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改。) 上遂策马先渡,刘才执辔而言曰:「水深,骑从而渡,步军辎重有渰没之患。」上令骑由上流渡,步军辎重从下渡,骑障遏上流,下流水浅,辎重毕渡。上先率骑兵三千循河西进,行二十里,果遇贼军,遂退营于藁城。
  戊戌,与贼锋略交,值晚,各收兵还营,上虑贼潜退,躬率数十骑逼贼营而宿,以缀贼军。己亥,贼列方阵于西南,上见而笑谓诸将曰:「方阵四面受敌,岂能取胜?我以精兵攻其一隅,一隅败,则其余自溃。」乃以军縻其三面,悉精锐攻其东北隅,与贼大战。上以骁骑数百,循滹沱河绕出贼后,突入贼阵,大呼奋击,矢下如雨,箭集上旗,有若猬毛。平安阵间缚楼数丈,升高以望,上麾精骑冲其前,平安坠而下走,几被获。忽大风起,飞屋拔树,贼众力不能支,我军四面蹙之,土崩瓦解,斩首六万余级,追奔直抵真定城下,杀死无算,俘降者悉释之,尽获其军资器械,生擒都指挥邓戬、陈鹏等,吴杰、平安仅得入城。翊日,遣人送旗回北平,谕太子曰:「谨藏之,以示后世子孙,使知今日御祸艰难也。」都督顾成见旗而泣,谓太子曰:「臣自幼从军,多历战阵,今老矣,未尝见此战也。」
  庚子,师渡滹沱河。 己酉,至顺德。辛亥,至广平,各郡县官民望风来迎,曰:「不图今日复见殿下。」乃受而遣之。 癸丑,至大名,官吏父老率众来迎。时获贼谍者,询以奸恶,言齐泰、黄子澄等皆窜逐。上语左右曰:「若尔,则必有悔祸之心,其兵必解,而吾亦得以少释其憾。」乃上书曰:窃惟二帝三生之治天下,无他术也,建用皇极而已。皇极者,大中至正之道也,以大中至正之道治天下,天下岂有不治者乎?大中至正之道,非人为之,盖天理之所固有,为人君者持守而行之,则佞臣必远,贤人不近而自近,九族不睦而自睦,百姓不均而自均,无所往而不当矣。洪范曰「无偏无党,王道平平」,岂非大中至正之道也欤?若为其君者,蔽其聪明,不亲政事,近佞臣,远贤人,离九族,扰百姓,彰过失于天下。为臣者,逞奸邪,图不轨,以危社稷。孰能举二帝三王治天下之大经大法以陈于前哉!尝观汉唐以来,大有为之君,亦不出于二帝三王之道,故能长久者也。 (「故能长久者也」,「故」原作「不」,据明天一阁抄本改。)
  今昧帝王大中至正之道,且以诛灭亲王为心,父皇太祖高皇帝宾天未及一月,听流言而罪周王,破其家,灭其国。不旋踵而罪代王。湘王无罪,令其阖宫焚死。齐王无罪,降为庶人,拘囚京师。岷王削爵,流于漳州。至于二十五弟病不与药,死即焚之,弃骸于江。呜呼!彼奸臣者,其毒甚于虎狼。我父皇子孙几何,能消几日而尽害之至此,痛切于心。
  岂意祸几日兴日盛,我守国奉藩,遵礼畏义,本无一毫之犯,又结构恶少,复来屠我,动天下之兵,骚四方之众,直欲必灭而后已。夫兵不祥之器, (「夫兵不祥之器」,原无「兵」字,据明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补。) 圣人不得已而用之。本为保生民, (「本为保生民」,原无「民」字,据明天一阁抄本补。) 诛讨奸恶,以报大雠。上荷天地祖宗神明冥加佑护,凡战必胜,实非善用兵也。独念兵甲不息,天下生灵涂炭,何日而已,为民父母,能不惕然而恤之哉?我之将士,日望宽恩,以遂其生,已尝具奏, (「已尝具奏」,原无「奏」字,据明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补。) 冀回其好生之心 (「冀回其好生之心」,原无「其」字,据明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补。) ,以免无罪而死于白刃之下者,上不能允。岂期奸臣进兵不已,屡战屡败,生灵何辜,遭此荼毒,肝脑涂地,我虽战胜,哀感之心,宁有已乎?迩者侧闻诸奸恶已见窜逐,虽未伏鈇钺之诛,然亦可以少谢天人之怒,于此可见审之明而断之果,可以复太祖之雠,可以全骨肉之恩,可以保天下于几危,可以措社稷于悠久,故闻之不胜踊跃。诚如是,则非特我之幸,实社稷之幸,天下之幸也。惟日夜冀休兵之旨而竟无所闻。且四方之兵,调弄不止,是盖不能无疑焉。且以奸臣之窜逐,其罪恶盖以了然明白,曲直之情,虽三尺之童,不待言而知之,是兵可解,寃可刷,而恩可推也。何故执持不改,外示窜逐奸恶之名,而中实主屠害宗藩之志。
  往者自念无罪,而茅土见削,子孙不保,受屈万世,宁俛首蒙耻,甘受芟夷,不顾宗庙子孙乎?见兵四集,心震胆掉,不知所为,左右彷徨,求贳死于旦夕,遂以兵自救。诚知以区区一隅之人,当天下之众,鲜有不摧灭者,徒以须臾喘息,延缓岁月,冀或有回旋之日也。身亲行阵,于今三年,赖天地眷佑,父皇母后圣灵保佑予躬,战胜攻克。每见锋镝之下,死亡者众,痛伤于心,故恒戒将士曰:「天下军民,皆父皇赤子,驱迫战斗,彼何罪焉?甚毋杀之。吾畏死所以救死,彼之畏死,其情盖同。」由是降者悉释之,全活者不知几千万人矣。往者耿炳文以兵三十万欲加戕灭,败之于真定。既而李景隆两动天下之兵,号百万之众,直来见杀。李景隆盖赵括之流也,手握重兵,骄肆无谋,视我如囊中物,可采而有,曾无毫发警惧之意。夫战,孔子所慎,而李景隆易之,白面小儿,岂足以当大事?惟解饮酒挟妓,酣呼歌舞而已。故首败之于郑村坝,继败之于白沟河,追奔至于济南,百万之众,两战沦没,可谓极矣!按:天下无必胜之兵,有不可败之将,将非其人,兵虽众,不足恃也。盖方、黄惟务集兵,不知选将,故耿文炳以三十万而败于真定,李景隆以数十万而败于北平,继而郑村坝、白沟河两战而百万沦没,是诚小儿辈将兵,兵无纪律,安足以御大敌耶?胡轻视为探囊取物而易之也,卒之一败涂地。众不足恃,信矣!
  于此之时,冀或有开悟之萌,下责己之诏,引领南望,重增欷歔。未几,盛庸以三十万之众复来见逼,庸本鄙夫,何足算也。夹河纔战,一败?释。吴杰、平安以十万继进,略战藁城,遂尔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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