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赋 - (TXT全文下载)

近臣』谓何,乃是皇帝跟前行走的。」予二人亦笑答译者云:「素闻王读书好礼,今得见果然。」又拱手连称「惶恐,惶恐」。)
  门庑殿庭,皆蹈以席。宾主座分,则加以袭。彼章数则虬并偃而戢鳞,此织文则凤双飞而展翼。 (三席执事恒卷以随,交拜时各设之。) 食器也间用金银铜瓷,品物也率多海陆珍奇。主献宾一以华礼,宾酢主亦用燕仪。罗蜜饵数至五重,絜盘堆大可尺围。每器皆范银铜为阑干而缀以緑珠之络索,其上皆剪罗绮为花叶而舞以彩凤之■〈衤离〉褷。 (其列五重,皆不用果实。以蜜和面,为方圆饼饵,油煎之顿挫。周遭玲珑迭累,高大至尺许。卫以白银或白铜八角阑干,缀以緑珠之纲。其上剪緑罗为四花叶,又剪红罗为四花瓣,每瓣周遭以白铜小钉缀之,如华之珍珠花样。其顶上乃以铜线缠五彩丝,为飞凤、孔雀或飞仙。骞其尾展其翅,首皆俯而向宾。至送折俎则除之。) 豆笾取美观瞻,则以前大后小为序;陈列取宜向背,则以外高内低为差。 (其案一字横列,每案皆然。) 间殽羞以糁食, (亦能为华之米糕、蓼花之类。) 杂酰醢以酱臡。酒则酝酿以秔, (不用秫米。) 虽从事之出青州者殆未能与之优劣;色香溢斝,而督邮之出平原者远则不敢望其藩篱。 (酒味绝类山东之秋露白,色香亦同。) 案排一字,中覆以绡。 (一字横列之案,惟中一案以红绡覆之,上加油纸,于上布器。) 左右翼三,皆陈饩牢。近坐一筵,俟即席王乃自举; (初即席,见所设坐椅离案三尺余,莫晓所以。及见王自举一案而来,乃知其自欲申敬故然。) 充盘诸饩,遇当割臣必亲操。 (饩有牛羊豕鹅四品,皆熟之。最后一案,乃寘大馒头一盘,上以银为盖盖之。一大臣操刀入,割牲毕,剖其大馒头之皮,中皆贮小馒头如胡桃大,殊可口。) 示特杀则牲皆献心,取肥甘则肠三实膋。 (羊皆肉之上贯羊肠三,中实以炙及诸果。) 续献则先同姓封君, (其同宗之贤者皆封君,总谓之「王臣」。其羣臣有武功者亦封君,文职有功者封亦然。 (「文职有功者封亦然」,原作「文职有功封亦者无」,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改。) ) 次乃以及政府六曹。 (献时,王必出席,献者升降,王皆随之。) 汤一进必以五碗为数, (王不自进,惟此礼与华不同。) 器累迭不以盈尺为高。 (其食案甚小,燔炙之进既多,则累而迭之。) 几案不容,则彻于蹈籍之席; (肴羞与汤再进则无容处,以几案上者彻置席间之地,此则其国俗然也。) 腥膻既饫,乃进以涧沚之毛。从官皆鹄侍于中外, (执事者进出皆叩头。) 阍译则俯伏于周遭。 (阍者皆为乌纱帽、黑角带,俯伏捧王坐椅之足。通事、承旨则左右俯伏,以伺传言。予二人坐后通事亦伏俯,但无阍者。) 盖三燕太平也,礼皆同而文不杀;一燕仁政也,诚益至而力益劳。 (太平馆初宴为下马燕,再燕为正燕,三燕为上马燕。仁政殿之宴则名私燕也。初疑此礼似未当,欲与议更张,及至,乃知太平、慕华二馆其制皆殿,专为奉迎天诏而设,无事时王则不造及。观其每来设燕,必先于馆门外小殿俟候乃入,乃知不必更张。) 比予竣事东归,遄车言迈;王则先出慕华,列燕以待。语益丁宁而不厌,礼益勤渠而匪懈。荷修爵之无算,辱善言之至再。至诵轲书之重内,缪许予党为皆能。及引老氏之赠言,自慊其才之不逮。意盖将赠予以诗句,惜不为予党所解也。 (「惜不为予党所解也」,「予党」原无,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补。) (是日,王以予二人屡却其馈,乃假译者道意云:「自我祖宗来,凡天使远临,皆有微物将意。今看二位大人如此,我惶恐再不敢言矣。但我闻得古人云:『仁者赠人以言,不仁者乃赠人以金。』我即不能为言,徒以微物亵渎,心中甚惶恐。我又曾记得孟子有云:『古之人修其天爵而人爵从之。』二位大人真修天爵者。此回必蒙殊恩,此便是我赠言。」予二人亦以「荷王爱我以德」答之。予饮未釂,乃颔译者:「请尽此一杯,明日盖有天渊之隔矣。」译者乃误以「天渊」为「天远」,予二人解其语音而为之申说。王乃笑,乃送出门,又出酒劝,复有远别千里之言。译者又误传「远别」为「永诀」,盖张有善华语而少读书,李承旨读书而不熟华语。每观其传言至汗发而犹未达,殊可笑。是夜,宿碧蹄馆。闻许吏曹谈王喜作诗,始悟其意。)
  乃若山川道里,浃月所经;风物人情,五日所得;虽不具知,亦颇记忆。成均国学,负山枕涯;前后殿堂,左右庭阶。 (圣殿在前,明伦堂在后,四学分东西。) 官有大小司成,徒有上下寄斋。 (生员、进士居者曰「上斋」,升学居者曰「下斋」。生员即三岁以明经取者;进士即以诗赋取者;升学即民间俊秀也,又谓之「寄斋」。) 西京所不能儗,开城所不能偕。则在乎祭不像设以渎乱,徒有进造为朋侪也。畿内之景,汉江为胜;楼高碍云,水碧浮镜;渡有杨花,物亦繁盛。萃八道之运饷,为一国之襟领。最高亭俯瞰长于,百济国接连旧境。予尝为之放舟倚马为一日之游,彼亦自庆其乐事赏心出百年之幸也。达巷通衢,正直无曲。截然檐阿,岿然华屋。百家则出高墙以隔风火,每室皆穿北牗以避炎燠。盖其外皆分授于官,而贫富不得异制;其内乃获由己,而结构惟其所欲也。 (其通衢两边皆官廊,覆以■〈同瓦〉瓦,分授居民,其外莫辨其孰为贫富。至内,其室屋乃有不同者。) 官府之署,制亦不殊。皆有堂寝,皆饬廉隅。楼翼阑楯,梁冒侏儒。馆传壁间,尽涂以水墨不工之画;户牗合处,皆写以混沌初分之图。此则未必尽然,予但据所见而直书也。贫壁编筱,索绹以完。其上则覆以茅茨,其空则塞以泥丸。 (其壁取荆榛之类,直竖而不编,以草绳约之,绳约处如网罟之目,每一目以一泥丸塞之。王都小巷如此,若涂间所见者则全用泥涂。) 有荆棘反出檐端者,有栋宇仅如囷盘者。此比凤凰虽不足千仞之举,而视鹪鹩亦可托一枝之安也。富则陶瓦皆■〈同瓦〉,而庑序之翼东西者栋反耸出于南北;涂塈皆土, (「涂塈皆土」,疑前轶「贫则」二字。) 而堂寝之位前后者脊反低下于中间。 (堂寝皆一间,庑序乃反三间。) 门则皆循东序之栋,设梯以升,必矩步乃可达于堂寝; (其门虽皆南向,然不自中开,皆就东庑之栋南向以开,以基多高,故须梯升。其面东西者亦然。) 地则皆畏下湿之沾,铺板以隔,若趺坐则皆藉以茅菅。 (俗皆席地而坐,人设一四方蒲团,以布帛为一大枕,中塞以草,为坐者所依凭。官府则以满花坐为蒲团。其制亦方,以緑色纻丝蒙草枕。行则人负以随。) 所不可晓者,家不豢豕,蔬不设樊。引重则惟见牛马, (用马驮者为多,用牛者亦少。) 刍牧绝不见羊羱。鲜食则蹄荃山海,蔬茹则采掇江湾。 (自平安至黄海二道所见皆如此。) 有至老村民而不一沾豕味者,有偶沾燕赐而即梦踏菜园者。 (官府乃有羊豕,乡饮时或用之。) 与夫贫则皆葬山椒,贵乃卜宅郊原。 (自平安、黄海,一路望山颠如睥睨,列者皆坟也。贵者乃择形势,有华表、石羊之类,然亦不见树碑。) 此皆出殊方异俗而不必深考细论也。
  人露总环,以分贵贱。 (其国总发之网巾皆结以马尾,以环定品级。一品玉,二品金,三品以下银,庶人则骨、角、铜、蚌之类而已。) 童留胎发,不间后先。有甫孩提而发已垂肩者,有岁六七而角总丱然者。揆其留固以遗体当重,欲其露所以戴弁皆前也。民戴草帽,颔皆垂珠。顶或圆方,色皆黑卢。舆皂则穿四叶青衫,顶加插羽;庸人则衣数重麻布,步曳长裾。恶諠哗则衔枚道路,止冲突则曳杖庭除。 (皂隶四叶之衫,惟平安、黄海二道者如此,京畿则不然。曳杖之人皆选其长身者,亦戴大帽,穿黄色土布,员领系绦,但不插羽。) 屦制以皮,虽泥行亦所不恤;袜缚于袴,纵水涉亦所不拘。衣皆素白而布缕多麄,裳则离披而襞积亦疏。背有负则且俯且行有如龟曝, (其俗男子皆任在背。) 尊有命则且蹲且进有若凫趋。 (其俗见人以蹲踞为敬,有召命,亦蹲跪趋进而答之。) 人必三八乃举一舆,行不一舍又易百夫。盖于重皆不能以肩任,宜于此皆以手举扶也。 (一舆前后通用二十四人,扶翼者又在外。其舆如华之交椅而足短,左右夹二长杠亦舆华制同。就座下设一横木,长与座下横木同。欲举时,以红绵布就横木两端绕之,人但以布着肩,以手举扶而行。又于舆之中间,从后至前,直施长绵布二幅,分着人之两肩,如马之驾辕状,取其不偏。出其余令十数人前曳之。) 女鬓掩耳,不见佩珰。首戴白圈,直压眉眶。 (自开成府至王京,夹道所见皆如此。) 富贵者面乃蔽以黑缯, (富贵家女妇,首戴一匡如大帽,檐垂黑缯以蔽其面,虽蔽面亦避人,王京乃有之。) 贫贱者颈不掩于素裳。有位而尊乃许乘舆出入,无位虽富止许约马超骧。 (二句出许吏曹所具风俗帖中。) 袜履布韦,足皆纵而不束; (履,贱者牛皮,贵者鹿皮。袜多用布。三四通事说皆同。) 衣襦布帛,袖则阔而不长。上衣则皆过膝,下裳则皆垂堂。卑见尊亦以蹲踞为礼,贱有事则以首戴为常。有顶盂水而手不扶匡者,有戴斛米而步亦趋跄者。此则自所见而略陈,其未见则莫得而详也。若夫所谓川浴同男,邮役皆孀。始则甚骇于传闻,今则乃知已经更张。岂亦以圣化之所沾濡,有如汉广之不可方也欤? (予未使其国时,皆传其俗以孀妇供事馆驿,予甚恶其渎。比至,则见凡来供事者皆州县官吏,妇人则执爨于驿外之别室。相传此俗自景泰中其国王瑈袭封以后变之。辽东韩副总兵斌所谈也。 (「辽东韩副总兵斌所谈也」,「斌」原作「副」,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改。) 川浴事出旧志,今亦变。)
  禽多雉鸠雀鷃,兽多麋鹿麞狍。 (狍如麞,一角,肉甚美。山不产麂。) 错则昆布、海衣、蛎房、车螯, (昆布如棕叶,緑色。海衣如紫菜而大。) 鱼则锦文,鲐项、重唇、八稍。 (锦文似鳜而身圆。鲐项如鲦但见干者,王遣人送牢礼及途间设燕皆有之。重唇如华之赤眼鯶,唇如马鼻,肉甚美。其子如石首鱼子,细而且多。八稍即江浙之望潮,味颇不佳,大者长四五尺。) 鲤鲫随川泽皆可以樔, (清川、大定、临津、汉江诸水皆有之,鲫有长尺余者。) 鹳雀在庭院多见有巢。似蛤厥明,味独甘于海错, (石决明即入药者,其肉外附壳,内附石,一名「鳆鱼」。壳沿边有孔,生海中。) 如拳紫蕨,美独胜于山肴。 (蕨有青紫二色,与华之所出者同。是人不善采,凡采时必以锥掘地去土就根割之。予授许吏曹以采法,喜甚。) 至若异产川陆,分馥兰皋;则有笔管酸浆, (笔管食苗,味滑而甘。未识其叶,或云即黄精苗。酸浆叶尖,茎或青或红,味甘酸。) 紫芹白蒿。 (王都及开城人家,小池皆植芹。) 水蓼之茅,当归之苗;松肤之饵,山参之糕。 (松树去粗皮,取其中之白而嫩者和秔米捣之为糕。山参非入药者,其长如指,状如萝卜,亦取和秔米捣之煎为饼饵。又三月三日取嫩艾叶杂秔米粉蒸为糕,谓之艾糕。其秔米色白而味香。) 皆可为葅,皆以荐醪。果则梨栗枣柿榛松杏桃,柑橘梅李石榴葡萄。 (梨枣榛最多,在在有之。柑橘则全罗道所出。) 皮则虎豹麕鹿,狐貉■〈豸芮〉貂。 (士人名貂为「獤」,■〈豸芮〉皮则不识。) 取以为文茵重裘,矢服弓橐。花则蔷薇踯躅芍药牡丹,酴醿丁香雀眉山矾。二月方中,樱桃尽放;季春未晦,郁李皆残。 (予三月十八日自其国启行时,棠梨花落殆尽。又行数日,过鸭緑江始见有初开者。盖其国渐近东南,地暖故也。) 草多荟蔚蒙茸,树多轮囷屈蟠。 (以山多沙石故也。) 亦有老松,其坚如柏;人取为明,脂亦不滴。 (其松材理最坚,黄色如柏,少脂,在在有之。) 花香者一经春皆采,子结者必来年乃食。 (松有二种,其结子者皮不甚驳皱,枝干上耸,其子之结,必来年乃可取。至京畿道始有之。) 小者尽以驾溪涧之桥,大者乃以柱庙堂之石。 (凡一路有水处皆旋取松架桥,削其枝为阑干,取其叶左右障土。近宝山馆,一溪名曰猪滩,阔二十余丈,亦以是架之。其为梁栋亦罕得直者,若楼柱亦上下二段合为之。) 此则其种类不同而为用亦各有适也。
  五金莫究所产,最多者铜; (地产铜最坚而赤。食器匙筯皆以此为之,即华所谓「高丽铜」也。) 五色各随所用,所禁者红。 (以王服御皆红,故禁之。) 五味则酰酱为多,五声则音韵莫通。 (其国音有二样,读书则平声似去,如以「星」为「圣」,以「烟」为「燕」之类。常语则多类女直,甚至以一字作三四字呼者,如以「八」为「也得理」,不知类是也。以一字作二字呼者尤多,如以「父」为「阿必」,「母」为「额婺」之类。) 为志所称者狼尾之笔, (一统志载:「所产有狼尾之笔,其管小如箭苛,须长寸余,锋颕而圆。」询之,乃黄鼠毫所制,非狼尾也。) 为武所尚者桦皮之弓。 (弓比华制稍短,然甚发箭。) 布织以麻,而以苎名者,盖出传闻之误;纸造以楮,而以茧认者,以其捣练之工。 (旧皆传其国所出之纸为茧造,至乃知以楮为之,但制造工耳。予尝以火试之而知其然。) 布之精者以细密如縠,纸所贵者在卷束如筒。傅油则可御雨, (其厚纸有以四幅为一张者, (「其厚纸有以四幅为一张者」,「厚纸」原作「原纸」,据明朱氏国朝典故本改。) 有以八幅为一张者,通谓之「油单」。其自视亦不轻。) 连幅则可障风。 (随处皆以白布为障幕,陆行则以马驮之以随。) 乃若所谓男子巾帻如唐,今则非昔。果下之马,亦无三尺。 (文献通考谓其国人戴折风之巾帻如唐,今男子皆戴大帽,惟王都为王举舆者戴六角皂绢软巾。六角皆缀白绵球,穿紫绢圆领,足蹑尖头皮履,俨如所画骑唐马之奚官,意当时所服必皆如此,故云如唐。又一统志谓:「百济国出『果下马』,其高三尺,果下可乘。」今百济国之境正在杨花渡之南岸,去王京不过二三十里,询之,云久已无产矣。但其国中道路所见驮物之马,虽不止三尺,然比中国之马差小。意者其种类也。姑记以候。) 惟有五叶之参,满花之席。 (五叶参,即本草所谓「新罗人参」也。满花席之草,色黄而柔,虽折不断,比苏州者更佳。) 岁贡阙庭,时供上国。百二十年来,其蒙晋接之骈蕃,虽曰本乎圣明之所锡,而亦由其琛贽之络绎也。
  嗟夫!六义有赋,惟取直陈。浃月经行,讵得其真。矧予以袜线之菲才,不异乎沧海之纎鳞。乃能运笔端之造化,写六合之同春。惟不敢厚诬于见闻,或庶几不愧于咨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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