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相国论事集 - (TXT全文下载)
以制书令度支收纳,即不违敕文,又免入内库,无亏圣政,以示外方。
上览疏惊曰:“我事繁,都不记得,许令受纳,是我误也。所进是赦书未到前发来,裴均特赦其过。依卿所奏,便送纳度支收管。”其日,遂令中使押领银器于中书。宣示宰臣,云:“裴均违敕,进此银器,缘其赦书未到前已在道路,所以特赦其过,并令送纳度支,所宜知悉。”宰臣惊悦,进状称贺,中外皆喜上之从谏求理焉。
●卷二
○学士谢状
臣绛等今日伏蒙圣恩召对,特赐延纳,过有奖谕。又奉宣圣旨:“卿守职尽忠,常如今日,朕何忧天下不理?”又复见襄阳进奉,出付所司,安国寺铸圣容处又罢临幸者。亲奉德音,旋蒙宣谕,目睹盛事,心感皇明,喜戴交并,抃舞失次。伏以陛下忧勤庶政,推以至公,容纳直言,事惟求当;臣等恭守职分,自合罄竭愚衷。岂望天眷绸缪,特加奖谕,感恩激切,倍百常情。至于慎守德音,出外方之献,严重清跸,罢近寺之游,此皆发自宸衷,卓然光大,足以动四方之听,感万国之心。臣等职在禁闱,时逢昌运,以欣以忭,意不能宣。
○论柳公绰事
御史中丞柳公绰与宰臣不协,为所阴中。宪宗因对学士李绛,忽云:“柳公绰逐突台中,公事不理。我与一远郡刺史,以励后人,何如?”绛遂奏曰:“自柳公绰为中丞,公议皆云称职。性素强直,不依附于人。众传掌权之人有忌者,辄欲去之。望圣意审详根繇。”
上大悦曰:“诚如此,且任之。如有阙败,去之如何?”
○论裴武事
京兆少尹裴武,衔命使镇州,令谕王承宗割德、棣两州归朝廷,武飞表上言,一如朝廷意旨。遂除承宗所署德州刺史薛昌朝为德棣节度,令中使赍旌节授之。而魏博田季安得飞报,先知之,遽报承宗,言昌朝与朝廷通,遂星夜追昌朝德棣州节度。及旌节至魏州,又为季安留连,得为宴乐,停七八日,而昌朝寻已追到镇州,朝命遂不行。比及武使回,事宜与先上表参差,并有人谮伤武,云使回宿宰相裴洎宅,迟明方见。
宪宗大怒,乃召学士李绛,因顾问,奏对毕,上颜色甚震怒,曰:“裴武罔我,苟求脱于贼中,上言不实,令我制除薛昌朝,今果不受,又使回未见,先宿裴洎宅。须左除岭南远处。”绛因奏言:
裴武甚谙练时事,往陷在河中李怀光贼中,事迹可称,今所衔命,不合绝有乖错。大抵贼多变诈,难得实情。以臣愚虑思度,王承宗恐国家必有征讨,请割德、棣两州,且得安全,尚有四州之地,亦足保其富贵,求安之计,必是此心。然邻道魏博、东平、范阳,与王承宗势同事等,恐他时亦为朝廷所割。必是为邻国所构,兼以利害鼓动之,不得守其初心,此必然之理也。伏望且寻访之。裴武所上表,只得上承宗初时意,便且奏来,后又恐邻境胁制诱动,遂有后变,计裴武不敢不尽其心。陛下择裴武使凶逆悖乱之邦,一不如意,便有贬责,臣恐今后奉使贼中,无复得诚实。其后奉使者皆以武为诫,依阿可否之间,必曰:“其言及表章则如此,其深心则臣不可保,不可显言是非,陈列事状。”若朝廷不得实状,别处置,或有乖错,非国家所利也。若受贼中财赂,言说不实,则须重责,以惩奸欺。又言先于裴洎宅宿,裴武久为朝官,谙制度,裴洎身为宰相,特授恩私,若其未见而便宿宰相家,固无此理,昧劣如此,两人犹不敢至是,况皆是详陈时事之人。计必无此事,必有构伤裴洎、裴武,陛下不可不察。
上良久曰:“诚有此理,事合从宽,更不用问。”武得守其位。
○论郑絪事
上御浴堂北廊,召学士李绛对。顾问毕,上曰:“有一事甚异,朕比来未能言之。郑絪身为宰相,事朕不尽心。朕与宰相商量,欲诏卢从史却归潞府,续追入朝。郑絪辄漏泄我意,先报从史,令其陈奏潞府无粮,三军且请山东就粮。为人臣,岂合有此事耶?故事合如何处置?”绛对曰:“若实有此事,虽以诛族,于陛下未足塞责。”复曰:“陛下从何得之?计郑絪必不自泄,从史不自言,陛下先知,何以得之?”
上曰:“吉甫密奏。”绛对曰:“臣与郑絪先后悬殊,不相往来。臣约其事体,必无此理。郑絪甚读书,颇识事体,时称佳士,素有美名。虽不知其才术如何,至于君臣大义,不合不知去就。若身居宰辅,参陛下密谋,何敢泄之于奸臣?虽术同犬彘,性如枭獍,亦不合至此,况絪颇知古今,洞识名节。事出万端,情有难测,莫是同列有不便之势,专权有忌前之心,造为此辞,冀其去位?若不过陈危事,安得激怒上心?伏望陛下深思熟详,无令人言陛下惑于谗佞也。”
上良久曰:“亦应如此,朕几误为处分。”至是遂已。
○论白居易事
上召学士于三殿对奏,论政事。拾遗白居易言事抗直,曰“陛下错。”上色庄而罢,令翰林使密宣承旨李绛对。上曰:“白居易小臣不逊,须令出院。”绛因切论曰:“臣闻主圣臣直,宥过莫大。自陛下开纳谏诤,容受善言,小臣然后敢极论得失。从而怒之,则是缄其口。若从顺陛下,则安敢发言论?况居易所言,志在裨益,言虽太直,事涉不私。伏恐众议以为陛下恶闻直谏,斥出正人,非所以发扬圣德,纳谏诤也。”
上悦曰:“依卿所奏。”遂待之如初。
○论国学疏
学士李绛上言:
自三代哲王已降,奄有天下者,未尝不崇建太学,尊重名儒,习干戚羽龠之容,盛樽俎揖让之礼,以兴教化,以致太平。天子亲入视学,皇太子行齿胄之礼,斯所以化成天下也。故《记》曰:“如欲化民成俗,必由学乎!”当征讨之急,则先武事;丁理平之运,则尚文德。二柄相须,百王不易。故汉光武于兵革之中,投戈讲艺;魏太祖于扰攘之际,崇立学校。历代之于儒道,如此急也。后汉儒学之盛,太学至有三万人,讽先圣之言,酌当代之务,鸿名硕德,康国济时,未有不游于太学,以跻显位也。国家自高祖初平关中,便修太学,并为功臣、宗室子弟别立小学,建黉舍,大引儒训,增置生徒,各立博赡。鸿儒硕学,盛于朝列,质疑应问,酌古辨今,咸征经据典,得传师法。故朝廷无不根之论,蕃夷有慕义之名,风教大行,礼乐咸备,贞观之理,谓之太平。至于开元中,亦弘国学之制,复睹儒道之盛。故太学废于衰乱之代,非所以俾风俗趋本业而务实,盖繇国学废讲论之礼,儒者靡师资之训。自是以降,不本经义,不识君臣父子之道,不知礼乐制度之方,和气不流,悖乱遂作。其师氏之废,如是之害也。
今天下遭逢圣明,荡涤瑕秽,前代所不能举而陛下举之,百王所不能行而陛下行之,万方倾耳,兆人企踵,思陶圣化,希承德风。而德盛道隆,阙弦歌之雅咏;政流化洽,鲜儒学之高风。顷自胡寇乱华,乘舆避狄,中夏凋耗,生人流离,儒硕解散,国学毁废,生徒无鼓箧之士,博士有倚席之讥,马厩园蔬,殆恐及此。伏惟陛下挺超代之姿,发振俗之令,复崇太学,重延儒硕,精选生徒,奖宠博士,备征天下名德专门之士,增饰学中屋室厨馔之制,殿最讲习之优劣,彰明义训之得失,明立科品,使有惩劝,拔萃出群者靡之以禄,废业怠惰者置之以刑,自然儒雅日兴,经典日重,先王之道日盛,太学之训日崇。陛下垂拱明廷,受厘清禁,使师氏教德,不独美于周时,桥门观礼,岂复谢于汉日?伏希天造,特览愚言,起兹废堕,引于教化,冀裨圣政,少助皇风。
上于是宣付中书门下,令修起国学。执事者以为虚文,不能将明主上之意,遂因循而已。
○论谏诤事
学士李绛浴堂论事毕,上曰:“近日闻谏官谏事,颇有不实,言事朋党,动多ゥ,须远贬三两人甚者,以励其余。”绛因对曰:
陛下此言,似非圣意,恐有邪佞之人,以误天心。且自古圣王,未尝不纳谏则昌,拒谏则亡。故夏禹拜昌言,汉武延直谏,所以光于史策也。史传备载历代帝王置敢谏之鼓,立司过之史,木铎徇路,以采风谣之词,商旅谤市,以详得失之政。故成汤圣德格于皇天,而称改过不吝,颜回希圣四科之首,而美不贰过,则知虽至圣贤,不免有过,所贵能改,不至顺非。若无诤谏,何以知过?故《书》云“汝无面从”,又曰“从谏如流”。昔太宗以圣武削平天下,奄宅万国,而惧臣下不谏,诱之使言,至于李大亮、孙伏伽之俦,皆以上疏谏事,并蒙褒赏,魏征、王珪,事无大小皆献直言,诤谏切直,用裨圣德,故太宗振英声于万古,王、魏流芳名于千载。未闻尧、舜、禹、汤、文、武之君,洎我太宗,窒谏路以自拥蔽,不闻其过。唯失道之君,恶闻己过,夏桀、殷纣、周幽、秦皇,以拒谏饰非,反道败德,直言者谓之诽谤,正谏者谓之妖邪,忠臣结舌,端士敛迹,故不知己过,遂至亡国。向者四君招谏使言,闻过辄改,易覆车之辙,启忠臣之心,则当政化益光,宗社永固,殷汤、周武安得有鸣条、牧野之战,戎人、汉祖安得有骊山、轵道之师?且今补阙、拾遗,天后所置,使在左右,司察得失,昔施之于女主,今黜之于圣时,《国史》之中,何以示后?微臣窃为陛下惜之。
夫臣下贡言,于至尊如天,臣卑如地,加以日月之照,雷霆之威,小臣昼度夜思,将有上谏,本欲陈谏十事,至时已除五六,逮于缄封上进,又削其半,其得上达者,十无二三。何哉?启忤意之言,干不测之祸,顾身无利,相时避祸者也。自非圣主知直言有益于己,正谏有裨于时,温言容纳,奖励劝道,忠臣抱义,不顾其身,怀忠不避其祸,苟有致君济时之益,不识触忌冒讳之诛。何哉?尽节之臣,竭忠之士,顾食君之禄,推事君之道而致然也。其君上纳忠如是之急也,臣下上谏如是之难也,所以明主须宥其过,恂恂纳谏,切言者赏之使必进,极谏者褒之使必行,然后圣德光明,大化宣畅。今黜责谏臣,使直士杜口,非社稷之利,朝廷之福也。陛下询于微臣,不敢不陈愚款。
上曰:“非卿此言,我安知谏诤之益也!”
○奏事上怒旋激赏事
学士李绛于浴堂北廊奏对,指切时弊,有忤上者。及论中官纵横,方镇进献事宜,上怒甚,头面俱赤,厉声曰:“卿所论事,何太过耶!”绛奏论不已,曰:“所奏陈事理,岂臣身之利?是陛下之利。陛下不以臣愚昧,使处腹心之地,岂可见事亏圣德,致损清时,而惜身不言,仰屋窃叹?是臣负陛下也。若不顾祸患,尽诚奏论,傍忤倖臣,上犯圣旨,以此获罪,是陛下负臣也。且臣之与承璀,素不相识,又无嫌隙,只是威福太盛,亏损圣明,故不敢不言也。使臣缄默,非社稷之福也。”上见绛诚切不回,怒色却散,乃慰谕曰:“卿尽节竭诚于国,人所不敢言,卿悉言之。朕闻所不闻,知所不知。真忠正诚节之臣也。疾风知劲草,卿之谓矣。他日南面,亦须如今。”绛遂拜谢而退。上遽令与改官,遂特命中书舍人,依前翰林学士。异哉,论事过则怒,正理当则悦,不迁于事,唯在于公。息雷霆之威,布阳和之德,非宪宗至圣,孰能是哉?
○论中尉不当统兵出征疏
元和四年,上令左军中尉吐突承璀统神策军讨王承宗,节制诸道兵马。翰林中缕陈从古无令中人统各镇师徒,诸道受其节制者,师出不律,军必无功,前后谏论一十八度。后宰相论,亦不允,遂依上旨,仍令学士李绛撰白麻。其日,绛又进状,称事实不可。适有进旨,召翰林梁守谦。上手执一纸文书,云:“宰相悉言可任承璀,而学士不肯,如何?”遂令中书出敕。夫以人主之威,承璀之宠,兵戎之重事,学士之微品,天威下临,遣其草制,复有何难。而因循道理,爱惜事体,至于手执相府状,令中书出敕,不怒学士所守,能察尽忠之诚,虽古先哲王何以及此。逾岁,承璀果无功旋师,更宠受开府仪同三司,依前中尉。绛谓诸学士:“绛缪蒙恩奖,超越诸公,尝思报恩,不顾获罪。今吐突启用兵之端,无擒敌之功,伤人费财,贻国大耻,亏损圣德,污辱史策。此事须上论,不敢回避。履危之际,绛自上疏,不敢有累诸公。”遂上疏极谏,其略曰:
承璀扰改师徒,陷没将校,众情群议,方谓陛下正其刑典,惩之后来。今反极宠荣,重加崇秩。已后更有败军失律之将,蹈利干赏之夫,则何以处之?若诛之,则罪同而罚异,王法之不一也;若舍之,则保身而玩敌,国典之不行也。伏望圣心割不忍之恩,举不刊之典,责无功之罪,追不次之荣,使备边之将有所惩劝,当危之士无复顾望,实天下幸甚。
疏既入,绛谓诸学士曰:“此疏事合分陈,岂得顾念祸患,少当贬责,使从此辞。”遂于本阁取前后所上章及稿草,悉皆爇毁,俟命而已。隔两月,承璀遂罢左军中尉,以散伍就院。然后相贺,抃舞圣明。宪皇割恩务理,从谏纳忠如是,天下仰观日月,谓之中兴,太宗、玄宗之盛,无以过此也。
●卷三
○上令宣示邪人事
元和四年,王士真卒,其子承宗辄令军府事。中人承璀劝上兴师讨伐。时事人情,不愿动众,盖缘镇州四面皆叛涣之地,事同势合,必难成功。又以承璀统左右神策军,专政令诸道取节度,中外极谏,言其不可,前后二十余度,上意犹豫未决。而宗正少卿李拭,密上疏言:“承宗必须诛讨。承璀是亲信近臣,合委禁兵,为统帅,诸军不敢不伏。”
上忽遣翰林使梁守谦,把拭状来,谓学士等曰:“此是奸邪之人,知朕欲令承璀领兵讨伐承宗,便希我意,故进此状。卿等记之,已后不得辄令进用。”若非应期圣哲,何以洞鉴事情,岂寻常守成之君所可拟也?
○论谗毁事
学士奏事,极论宦官权幸,侵害政事,构毁忠正,罔惑圣聪。
上曰:“此辈从古而有,非朕特置也。其何敢罔惑构毁?朕岂用其言哉?”学士对曰:“陛下不信,试取圣意素所美之事,假以上旨为恶闻之,即为不顾事实好恶,便随顺圣心而言。此岂忠信所为?实倾邪也。中人本性,唯在财利。若趋邪行贿者,虽事类乔跖,政如豺狼,而因便陈启,悉谓贤才;若守正不通者,虽行同颜闵,理等龚黄,因事中伤,谓之贪冒。不知仁义,不分邪正,此其天性也。臣不敢言圣意知其如此,遂其喜怒,盖以常在左右,积于狎昵,能用倾巧之智,构成疑似之端。上闻而怒之,因而信之,却谓之公也。如此事状,备载史言,巧拙为真,今古同病。”
上曰:“此等是朕奴,岂有信其毁谮?如有此事,卿等一一奏论,朕当处置。勿希朕旨。”
○论镇州事宜
奉宣:“今因镇州事势,朝廷欲自除人,如何?”学士奏曰:
臣等伏以河北专有土地,父子相承,每思此事,常所愤叹。自闻士真亡没,夙夜思量,诚愿别议除人,以去久弊。然以朝廷法制初立,须慎事机,度其万全,方可处置。伏以自武俊父子相承,至今四十余年,军镇人情,惯习以久,兼闻士真有子,久领兵权,今别除人,深恐未可。况范阳、魏博、易定、淄青,皆是父子相承,实同流类。镇州若有革易,此辈必不自安,茂昭虽有所陈,亦恐未得甚信。窃料四邻节度,多有此心,必谓进退之间,皆有所利。何者?若镇州除人,入得其便,以此为功名,若敕命万一不行,因此却相交结。在于国体,不可便休,即须备守封疆,兼议讨伐,因此节度使必加封赏,军士亦须给赐资粮,臣以知其四邻,进退有利。况今江淮水旱,财不充力,陛下方怀忧勤,犹思赈恤。当于新河以北,近来稍加恭顺,当其畏威怀德之际,示以含宏光大之恩,且令士真□依师道例充留后,既推恩信,且获便安。近日师道最奉朝廷,犹奏小男引方充副使,则镇州未可改易,事理灼然。但国家财力渐丰,德化渐及,他时制置,必易指挥。臣等虑及此事,已具闻奏。累日思量,非不审细,利害得失,断在不疑,伏望圣恩,俯赐详鉴。
○上镇州事
奉密宣:“今欲与承宗留后,便割镇州管内德、棣两州,别置一镇。又欲令人谕承宗,遣依师道例送两税。卿等商量如何者?”学士奏曰:
臣等窃以镇州专有土地四十余年,军镇人情,久已附著,今若别议割隶,即成不安,军情又阻,忧疑怨望,以此为辞,官爵恩泽,悉为虚弃。倘割隶之际,万一迟回,事体之间,倍难处置。况邻近数处,情状皆同,料其中心,亦忧分割,若潜计会,必有拒违。朝廷计谋,须审利害,舍小取大,斯为远图。巨细思量,必难割隶。其两税官员等,伏望圣恩授承宗后,因吊祭使镇州日,令出自其意以谕承宗,使其感戴恩造,若引师道例,不欲令知出自圣旨,倘或自效,理固合宜,若事或不行,体亦不损。臣之愚虑,敢不竭诚,伏望圣恩,俯赐详鉴。
○又上镇州事
密奉进旨:“今刘济、季安,皆有疾患,忽有故者,不可尽如镇州例,皆与其子。今欲乘此便,镇州别除人,如不可,即议用兵。议者皆以此为然,恐卿不细知彼事情,宜审商量奏来,勿错误者。”学士奏曰:
臣等再三思度,敢不详审。伏以镇州人心固结,难即改移。邻境事同,必相扶会。当其无事,则相疑沮,见有改易,则却同心,意者以子弟为谋,他日还虑及此。情状可见,事理昭然。今若欲除大臣守镇,臣愚必知未可,不如且示怀抚,以收其心。所以频有奏陈,伏冀俯存含忍,实虑别除人后,制命不行,即须兴师,且事征讨。盖以江淮水旱,人力困穷,陛下每切忧劳,尚加赈恤,财赋所入,经用不充。今若镇州用兵,须令诸处进讨,计用兵数,供费已多。万一四邻之中,同类潜相扶结,相为影援,延引岁时,则为患益深,所费转广。纵陛下悉出府库,以给军须,若更淹延,将何及计?兵连之后,势不得休,北狄西戎,素多奸狡,忽乘间隙,侵犯边疆,又须兴兵,以事防遏,首尾应敌,则内外忧危。臣等必知兴师未可。自陛下临御天下,诸州连帅,频见军功,言事者不计始终,喜功者轻议讨伐。今镇州事势,与刘辟、李锜不同。何者?剑南、浙西,本非反侧之地,刘辟、李锜,暴生狂逆之心,唯以财货诱人,人心本无结固,又四面皆是国家兵镇,事与河北不同,所以恳请诛讨,料其事势,举必万全。今镇州事宜,与此有异,外则结连势广,内则胶固岁深,以此用兵,必为不可。其刘济、季安,虽有疾患,至于事体,与镇州略同,若亡没之后,或别有其便,即相其便可否,临时裁制。伏以祟勋盛烈,底定四方,必有其时,可以断致。自镇州有故,臣夙夜思量,诚愿因其此时,收得一道。事有未可,不敢因循,沥竭肺腑,备陈愚款,贵得万全之计,上酬不次之恩。事之安危,伏冀圣虑所切,惟望不纳浮议,断在宸衷,臣不胜恳切之至。
○论卢从史请用兵事
学士奏:
从史比来事迹,彰露颇多,意不自安,务欲生事,所以曲陈利害,频献计谋,冀许用兵,以求姑息,今亲领士马,欲往邢洺,假以就粮,实为动众,去就之际,情状可知。伏赖圣德,备详端绪,用绝其请,不许此行。臣愚窃料从史,必更密陈利害,求动师旅,为输忠诚,苟私于身,非利于国,更有奏请,伏望以此提防。
○泽潞事宜
学士奏:
臣昨已具状,陈乌重胤不可便授以泽潞,请与河阳,却除孟元阳泽潞。臣进状后,至日晚,方见承璀文状,奏行营事宜,其乌重胤,承璀已会与文牒,令勾当留后。详览惊叹,实所痛心。且泽潞五州,据山东要害,河北连结,唯此制之,磁、邢、洺三州入其腹内,国纪所在,实系安危。比者磁道为从史所据,凶狡情状,昭然可知。比年与刘济、王士真相结,又奏其男充都知兵马使,如此奸状,圣情具知。今地降灵,陛下神略,坐致凶恶,却收一道,奈何欲与重胤,却弃此镇?陛下昨追从史者,度于利害,须以计擒,然于国家,已失大体。今泽潞重镇,承璀辄以文牒,便差人为留后,遽请旌节,无君之心,孰甚于此!陛下昨收泽潞,人神同庆,国柄再立,制度重显,今忽与本军将,物情顿沮,朝经大紊。自削形势,却恐不如从史。向者从史虽怀蓄奸蠹,已受朝命方镇,今重胤一时素无功策,承璀一牒,便居重位。河南、河北诸侯闻之,愤怒之心,必生言语。盖以专权日久,莫不各有将校,且惧且恨,必谤朝廷,皆谓重胤与承璀交通作奸,遂却从史,代其使主,便与节度。岂唯事同致怒,实亦人情难堪。倘刘济、茂昭、季安、执恭、韩弘、师道耻有名位与重胤同列,继有表章陈其情状,并承璀专授重胤之罪,不知陛下何以处之?若总不答,即方镇之体大沮;若别处分,即朝廷之体大亏。是令承璀取怨天下。从史以泽潞不容,遂至狼狈,若承璀为天下不容,何以自保?或恐因此遂乱。今重胤便除河阳,亦是望外之福,况新有从史事,岂虑重胤迟回?重胤所得方隅,已是承璀之力。元阳若与泽潞,又是事望所推,不唯忠义,堪为腹心,兼有才略,实可委任。两河方镇,亦必忻欢,朝廷制度,又再修举,利害悬远,事在不疑。况重胤顷为从史结托刘济、士真,构间虚辞,为国生事,至使圣恩特遣朝官,委曲宣谕,仅得宁止。如是则事迹固无远大。臣岂与重胤间隙,岂与元阳有亲故,盖为社稷之计,朝廷之势可惜尔。伏望圣恩,断在不疑,与重胤河阳,足以赏逐从史效,与元阳泽潞,足以压河北诸侯之势。朝廷收得威柄,承璀免负忧责。机便易失,时事难遇,伏望定于神虑,遂此至公。臣等恳切上陈,不避忌讳者,伏以获居近密,特授恩光,若缄不言,上负陛下。伏惟圣慈,俯鉴愚款,速降制命,以副人心。
奉宣:“悉依卿处置。”
○泽潞节度使
学士奏:
学谦密言,圣恩商量,以昭义兵马使乌重胤部置军中,事不获已,须与节度使者。臣窃以此处置,实非所宜。比者以从史受命,不由朝廷,遂至生彼邪心,致兹恶迹。今重胤驱逐从史,忽领旌旄,两河闻知,必生怨望,谓陛下密以官爵,诱其将校,逐其主帅,人情虽惬,国体已伤。若以重胤主兵,势须便与,即是威福不在朝廷,于事体之间,与从史何异?议者若曰:“重胤见主权,必不受制。”臣观事势,实恐不然。何者?伏缘从史怀恶蓄奸,罔上违命,所以重胤得效义献款,以须为名,其众遂伏。今重胤若不顾宪章,以力取位,即其同列,宁息偏辞?倘失众心,前事岂远?以此事理,必无异图。纵军中有状,请与重胤,此时之事,必非忠心,其流辈既多,当不愿重胤独得。别与一镇,少惬众心。伏望圣恩先令密谕重胤,授以河阳节度使,除元阳泽潞节度使,则人情大伏,国体得全。且重胤忽自军将校,授以河阳,拔于行间,恩生望外,岂于此际,便有迟回,弃义亏忠,违福取祸,虽至愚下,亦必不然。元阳功效素高,公望又积,泽潞接近,久亦承风,今若除授,便径入潞府,慰劳将士家口,恤其贫乏,各使安存,三军闻知,自然感悦。重胤既得方镇,元阳又惬人心,如此处置,必无差误。机事可惜,实所痛心,威柄一失,岂可复得?伏望圣恩不以臣愚昧,特赐省览,断自宸虑,成此圣功。辄敢献陈,伏候圣旨。
奉宣:“依卿所奏施行。”
○张茂昭
学士奏:
伏以茂昭举家朝觐,河北都无此例,虽本情自任不得,在外体殊可嘉称,须降恩荣,以存激劝。今迪简除易定节度,茂昭便是前衡,行理之间,恐非稳便。又所随将健悉属定州,茂昭寂寞,于体非宜。伏望圣恩速除茂昭一官,并专使宣谕,从将校悉令取茂昭处分,到京别有进止。如此处置,实协事情,谨具奏闻,伏候圣旨。
奉宣:“依所奏。”遂除河中节度使。
●卷四
○论易定事宜
学士李绛奏曰:
臣访闻易定事宜,今实蹙迫,人情惶骇,迪简忧危。盖缘府库空虚,村乡匮竭,赏给将士,徒设空言,密近强邻,势有反变。况易定地当要害,深在河北腹中,此镇不可不存,此急不可不救。又闻迪简以衣粮阙绝,解还军徒至多。以臣愚虑,便恐致乱。何者?易定举军归国,将谓从此保安,今乃困迫于前时,退散于今日,惧怨恨之辈,潜蓄奸谋,邻道诱扇,便生变故。事若一失,岂可复收?欲令诸道可以效顺,以此之故,不可不忧。今所赐绫绢五万匹,臣窃恐太少,赏给用度,未济事机。伏望圣恩更赐五万匹,通前十万匹,即冀救其急切,副彼忧危,稍悦人心,永引国计。安危所系,不敢不陈。
宣:“依所奏。”
○镇州淮西事宜
学士奏:
臣等前后陈奏,缕尽利害机宜,伏冀圣恩备赐详览。今闻少诚病甚,计必不取,则淮西事势,与河北不同,须别除人,今正得便。何者?淮西不与诸贼邻接,四面尽是国家镇兵,势力孤危,援助悬绝,重立赏罚,必易指麾。若万一不从,则可议征罚,镇兵足用,事力自丰。臣所以愿舍镇、冀难致之谋,就申、蔡易成之计。倘若河北四面命将,不可淮西两处用兵。人既不堪其劳,财又不给其费,人情一阻,时事难量。脱镇、冀难兵,事未如意,蔡州有变,势可兴师,南北之役俱兴,财力之用不足。倘事不得已,即须赦承宗,则恩德虚施,威令顿废。不如早赐处分,已收镇、冀之心,用赴机宜,必获申、蔡之利。时固难得,事在不疑。伏望圣恩,俯赐裁断。
○论内库钱帛
宪宗即位后,因德宗府库,而性俭约节用,四方进奉,并破刘辟、李锜没入,及于頔、王锷进献,钱帛盈益,充积内藏。学士李绛尝从容谏曰:
臣闻王者积之于人,霸者积之于国,寻常之君,积于府库。陛下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