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海兰言 - (TXT全文下载)

。若天久雨之后,不晴不雨,阴翳连旬,人情亦觉闷损,兰性更觉难堪。如新芽出土之时,总以露天安放为妙也。

  兰品清高,果泥坚水洁,位置适宜,已毕种兰能事。若望其壮盛花多,雨前用尿二水八和匀,灌根一二次。非其时,则无益而有害矣。若灌肥之后,约一小时许,天雨不至,速用清水痛洒一番,是为至要。苟杂揉混浇,希冀助长,吾见其兰之日槁也。初年分栽,兰枪尚少,土气浓厚,灌肥反为不美。次年以后,枪蕃土薄,灌肥则不可少。或连阴久雨,灌尿无时者,用存性牛猪骨灰,取指头大小者三五勺,分放盆面近旁处,可也。

  兰叶经霜,始则色赤,久则质枯。轻则薄如蚁点,重则深如染绛,兰病之最急者也。盖兰病皆积渐而至,补偏救弊,尚可徐圆。惟霜天雪夜,一宵失检,数载徒劳。不特目前兰叶早枯,即下年兰叶亦弱。青女封姨,恩仇分别,殆物亦各有所畏喜欤?

  “然则治法若何?”曰:密盖兰栅,迁兰入室,《位置》篇中,早已言之矣。此良医不治已病,而治未病也。若已病矣,先洗以暖水,次拭以絮棉,甚者将面泥另换,安放暖处,隔一两日始见太阳,可救十中之三四。或兰叶被雪坏,根芦未伤,此后须令频见日光,下年新枪,方易腾茂,亦法所当知也。

  护叶尚易,护花最难。种兰一年,看花能有几日?花箭既出土,放在略阴之处。有雨必避,有水勿浇。若陈列庭前,朝则令见日光,夜则令吸风露,自然花箭高大,朵瓣齐整。苟不如法,即使十万金铃,亦无当也。
  花箭受病,自有数端:虫蚁啮食者病,阴晴无时者病,燥湿不匀者病,花时浇肥者病,大雨淋漓者病。若闭置室中,放近灯下者,花或不病,而叶亦病。

  草木无知,故兰病有外因而无内因。然亦有不由内外因者。蜘蛛蚁蚯,坏叶损根,四者兰之蟊贼也。如盆兰生蜘,不可以终日,状如蠹渔,卵如木虱。蜘藏土内,浇以烟骨水,蜘逸叶上,洗以退笔,此治蜘法也;蛛巢叶背,两叶紧贴,切勿惊动,两指顺推,此治蛛法也;盆垫水涸,蝼蚁所喜,水漫盆面,越宵乃止,此治蚁法也;蚯蚓奈何?茶麸水涩,只灌兰根,勿湿兰叶,此治蚓法也。
  物中之蟊贼,犹可治也。兰根最松,一拨即起,某等贪鄙之徒,乘人不见,袖底怀归,种又不如法,必致萎谢。此则人中之蟊贼也。春雷发声,能无惧乎?吾辈怜香,不可不慎防也。

  草木中唯茶菊二种,其性略与兰同。蒲草棕榈,亦可点缀篱落,此外多非所宜。更以瑞香为大禁。古人呼为麝囊花,一切花木,无不忌之,而兰为尤甚。俗所谓“兰与瑞,大家累”,是也。故凡兰与瑞香同植(一作相近),无不皆萎矣。孙真人《千金方》中,药品必注明其性之所忌,殆非无见。

  兰之诸病,防不胜防,护不胜护。惟一言以蔽之曰:面面通风,则兰乐而无病。或曰:“子非兰,何以知兰之乐?”曰:此从《灵枢》,《素问》中得来。若谓前身明月,几生修到梅花?才非谢觉,芳兰竟体,未敢自居。至如庄子梦蝶,蘧蘧然一觉,时或仿佛近之。

  ◎鉴别

  兰之价值,或相倍蓰,或相十百,或相千万,于何辨之?曰:于花辨之。花不常见奈何?曰:于叶辨之。辨叶不能万全,以理而已。花有花理,叶有叶理。根芦甲笋,莫不有理。辨理既真,见花可也,见可也。见芦根甲笋亦可也。远而望之可也,近而即之可也,暗中摸索亦可也。必逐种分析,虽十年种养,一生经历,亦有所不能尽也。

  ○种类之晕素宜辨也

  叶硬脚软者晕种也。叶软脚硬者素种也。晕种亦有叶软者,柔中带刚;素种亦有叶硬者,刚中带柔。此辨叶情也;晕种筋骨粗,素种筋骨幼。晕种亦有幼者,肉薄而粗。素种亦有粗者,肉厚而滑,此辨叶质也;晕种叶色沉,素种叶色润。晕种亦有润者,浮光外露,素种亦有色沉者,精华内蕴。此辨叶色也。若如此辨兰,三者比较而参观,虽不中,不远矣。然莫要于辨甲;青而带红者,必晕种。青而带黄者,必素种也。但甲交秋后渐谢。不得不靠叶为凭矣。

  ○落山之久暂宜辨也

  兰新落山,芦甲叠生,叶枪错出,即经数年剥换,终觉山气未除,名圆所不尚也。无论是否佳种,其叶尾必乱,叶质必薄,骨带波折,脚带参差,总不如旧落山之兰可贵。若新到建兰,花则年少一年,叶则岁短一岁。变种之后,益不堪入目矣。

  ○ 兰枪之壮弱宜辨也

  两枪各三叶,不敌一枪五叶,何也?五叶必花,叶少者无花。来春新枪丫髻丛出,是枪数虽同,有花与无花异矣。凡丫髻新枪与旧枪,皆四五叶者上也。新枪四叶,而旧枪五叶者次之。新枪三叶,而旧枪四五叶者又次之。是则渐趋弱矣。盖芦大则壮,叶高则壮,甲之层数多则壮。徒以叶色油润,枪数浓密为壮者,浅士之见也。至辨兰之有无受病,尤为至要。已详《防护》篇中。

  ○出产之同异宜辨也

  粤兰以仁化之丹霞,惠州之罗浮所产者,最为知名。其他深山,不乏佳种。虽花品无定,然叶垂脚企者上。福建台湾,及漳泉龙岩诸州之兰,到粤最多,叶长而润,质软而垂;湘江、沣水、楚、本荃苣之乡,然长衡诸州,来者不过数种,兰叶亦健。惟是旁糙脚散,作花甚少。江苏之蕙兰,浙江之瓯兰,叶情萎靡,杂乱无章,土既不宜,见亦生厌。盖无论何处所产,但叶和花与粤兰相类者,久种愈佳。与粤兰稍异者,易变劣种。与粤兰大异者,虽生不蕃。

  ○花箭之稀数宜辨也

  兰之弱及受病者无论矣。有叶极茂盛,多年不见一花者,亦有一年内而花开数月者。大抵芦最上者为荸荠头,次则茨菇头,皆多花。其蒜子头者,有花亦稀,韭菜头者,必不花矣,于芦可辨也;叶厚而身企者,叶健而脚收者,叶细而芦大者,叶短而甲高者,皆多花。反是皆少花,于叶可辨也;铁甲、企甲、紧甲者,皆多花,软甲、义甲、散甲者,皆少花,于甲可辨也;一母枪而生三四新枪不等及周年新枪迭生者,每枪皆两叶,虽极壮亦仅三叶者,凡数年不见一花,必皆此类,于新枪可辨也。若夫培植之工拙,又在辨种之外矣。

  ○花架之高下宜辨也

  秋兰之肯作花者,每不出架,能出架者,不轻作花。两善难兼,可见全材之不易得也。其辨法亦大致相同。盖花出架而又花多,除三五名种之外,珠觉罕见。唯不拘何种,凡芦甲叶众美华具者,百不一睹。

  以上所论,皆为不见花者言之,所谓诊兰之脉也。夫拨十得五,取土且然。如谓见匣可以知剑,得荃可以知渔,据理推求,必无差误,则亦不敢许也。或曰:“诚中形外,兰理固然,不知根之形状,与花之品格,亦可据理断欤?”曰:叶与根相应。根之长短大细,多与叶同。故叶舒则根萌,叶败则根腐。叶与花亦相应。叶卷扭者花飞扬,叶平直者花端正。惟朵之多寡,瓣之大小,不能以叶定耳。

  或曰:“然则见花买兰,自无差误,奚事此纷纷者为?”曰:以之买墨兰则可,以之买秋兰则不可。物有同好,捷足先得,一也;花时无多,两不相值,二也;天时人事,花不如量,三也;花无定期,人无定居,四也。有此四难,欲多求三五佳种,未免有河清难俟之叹。况自命为艺兰主人,必见花始能辨识,非信道不笃,即认理不真矣。故精鉴别,纵使不饫所望,必有可观者焉。

  花叶本同一理。凡见叶而不能定其花品之高下者,即见花亦必不能定。盖花必究其所从出,花从三叶出者,其四叶出,花必更高大可知矣;花从旧枪出者,其新枪出,花必更壮盛可知矣;天色不合宜出者,其合宜出,花必更齐整可知矣;培植不合法出者,其合法出,花必更精致可知矣。

  至于花叶,当前品评,尚无定论。江南评兰,以花为主,叶之美恶不计也。评花以格为主,箭之高矮,心之晕素,朵之多少不计也。吾粤花叶并重,盖赏花不过数次,玩叶无间岁时,各用各法,不必是朱非白也。

  粤兰唯重素心。其晕种心有赤点者,除三五名品:如媚娇素,一线红等之外,赏家不挂齿颊。即甚奇异,不足登金谷之堂也。

  粤中评兰,苟非晕种,即不拘一格。洁白如雪,素质天成,以色胜也;顶正肩平,唇舒舌立,以格胜也;参差错落,斜正相生,以致胜也;昂藏独立,高出叶表,以超胜也;小花短瓣,自然名贵,以韵胜也;同芦并杆,一杆双丫,以异胜也。大抵物以罕见为奇,能于一望各草之中,卓然别开生面者,即为贵品。

  世俗所尚,以花出架而朵数多者为贵,不过取其热闹耳。然亦有辨。凡兰叶高大长阔者,花不出架,则叶必遮花。朵数不多,则花不胜叶。若纤细短小诸名种,花虽三两朵,亦觉名贵,此则相赏在牝牡骊黄之外矣。吾粤前辈评兰,惟尚叶,近日则花叶并重矣。故评兰之法,尤当留意。盖叶为花之佐,佳花必须有佳叶配之。叶质贵厚,叶色贵莹,叶脚贵健而坚,叶尾贵软而弯,叶坑贵浅而平,筋骨贵藏而不露,甲贵企而脚收,芦贵大而叶细,是谓全美矣。至于长短大细,平剑扭剑,各视其种耳。

  ◎格理

  兰虽结子,虚软如棉,不能播种。须由母兰发笋,辗转而递传。推求原始,厥种何来?盖山川清淑之气,钟于人为奇士,钟于物为奇品。奇固不常,人物同理。是以泉怪石峭,林峦深遂,名兰乃产其中。古人谓:“兰生幽谷”。不信然耶。
  或谓:子无虚结,种不虚生。子熟至破壳,因风吹落,粘着土面,必燥湿合宜,方能生长。若用人工,百不得一。而且初生兰叶,仅长分寸,非经三四年,甚至十年,不能成大兰,故兰产必在人迹不到之处。粗种多结子,故多名种少结子,故少,此一说也。造化生生这妙,有不可思议者。

  兰芽始萌,先出兰甲,数层裹之,每层甲内,已有小芽,胎蘖其中,为下年抽发张本。比如婴孩,甫离母胎,阴阳生育之具,已早备矣。
  兰之全体,凡丁、甲、根、芦、花、叶,皆由众小长管,排比相合而成。其管皆中空,生气津液,二者充满其中。昼与晴,则叶中气液,下降至根,故叶色槁而体薄。夜与雨,则根中气液,上升至叶,故叶色润而体厚也。

  母兰发芽,先结兰丁。兰丁者,芦之尽处,诸根之总汇,兰胎之鼻祖也。丁初结时,不过些小一点,在母兰芦内,经年酝酿,然后成芽。由丁生甲,由甲生笋,由笋成芦,由芦舒叶。叶以渐而长,芦以渐而大,然后根以渐而生。未生根之前,藉母兰芦内气液以生,犹婴孩之需乳哺也。

  丁内众管,相切最密,故质极坚韧。其甲由近旁处之小管,分丫而生,略如竹之有节,甲则其箍也。大兰历年一周,当春禀气既足,则丁内众管,分为多管,以备新芽结丁之材料。

  甲与丁在母兰身上,先后同时而生。犹鸟卵在母胎便生壳也。初时兰丁,全力注于甲,适甲内叶胚已齐,丁之全力分注于叶。叶出甲外,丁之全力,注于叶者日增,注于甲者日减,及叶已长足,丁之全力,盖注于花。花罢则注于笋,不复注于甲,而甲亦功成身退,后先枯谢矣。
  甲犹甲胄之甲,以护全体。甲共分六层,上二层以护叶,中二层以护花,下二层以护笋。亦有五层七层者,亦有花在上下层,笋在中层者。此第言其大概。大抵兰壮盛,甲之层数必多而且高。芦与丁虽分二名,实则一物相连,分为多节。丁内众管,至芦处则渐大,至节处则分丫。上数节以生叶,下数节以生根,至出芽出花,皆在其中数节,即丁处也。上下被伤,犹有生机,若伤及兰丁,从无生理。

  丁上结为芦。芦内众管,质比丁处略脆。管内空处,胶浆充满其中。其胶浆,由叶之津液下降,经日光熬炼而成。初年花赖以滋长,次年笋赖以灌输,三年,丁赖以久存。是物也,盖管内气液,能上下升降,管外胶浆,能内外灌输,一横一竖,各有功用也。

  兰根极粗,与他植物异。只能在泥隙中钻行,不能向泥心直插。故泥粒之大小,必须得宜。他植物之根,吸收土汁,其力在端,兰根则藉泥土培雍,四周吸力均匀。若盆中有一段离土,则此段必枯。

  兰根外肉而内骨。肉之功用,在吸收土汁,化为气液以养骨。其骨由丁内众管,分丫而出,坚硬而柔韧,本粗而端锐,功用在引肉中气液上行。盖近丁处总汇故本粗,旁行泥中之隙故端锐。兰本上重下轻,非坚硬不能持固。泥隙曲屈四达,非柔韧不能钻入也。

  凡兰放阳处及久晴,而泥常干者,根必瘦长而深入。放阴处及久雨,而泥常湿者,根必肥短而浅浮。此何以故?盖泥常干,则全兰之气液下降速,而上升亦速,根不暇停留故瘦。根向盆底引土汁上升,取以自救,故长而深入。泥常湿,则全兰之气液下降迟,而上升亦迟。根常受润泽,故肥。根在盆面,吸土汁上升,可以足用,故短而浅浮。升降循环,互相消长,一有太过不及之差,则兰病矣。

  兰叶分两扇,其合缝处有大管一条,贯彻首尾。每扇各有次大管佐之,旁又有更次大管夹之。其余面皆小长管排比而成。合缝处管略大,旁处管略小,故叶缝厚而叶旁薄也。叶之功用,盖在昼则吸受日光,熬炼津液,芦得之为胶浆。夜则升引土汁,催动生气,根得之藉以透达。其升降皆以众大小管为道路,必藉风力吹拂功用,始能流动。故种兰以通风为第一义。

  花箭既出土,兰通体全力,尽注于花。必丁、芦、根、叶、生长力充足,乃能作花也。盖兰花,为芦内胶浆满足,溢出而生。多受日光,则叶之津液下降者多,而芦之胶浆亦多,是以阳多则花佳。若少受日光,叶中津液,留以自泽,不尽下降于芦内,为熬炼胶浆之用,是以阴多则叶佳。芦内胶浆满足,受日光熬炼,然后溢出为花。其香则又花中溢出之气也。故在盆则香浓,折下则香减;昼则香浓,夜则香减。即安置无雨处亦然。比如炊饭,熟时则饭香四布,而冷时则否者,火气消减故也。盖根叶之酿气液,芦之酿胶浆,与花之酿香气,皆藉日光之功也。
  兰花本一心六出。除两肩瓣与两捧心瓣相对外,顶瓣与唇瓣亦相对,中间舌为花心。此以上下参相对待也。试观结子时,诸瓣齐谢,惟舌独存,其理显矣。

  合而观之,兰根吸引土汁,化为生气津液上升,经丁芦以达于叶。兰叶吸收日光,其生气下降于根,催令远达。其津液下降于芦,而熬炼胶浆。胶浆满足,开花结子,即其归宿之处也。根与叶,为全兰受生之源。甲以护体,芦以储神,丁为咽喉,众管为脉络,日光土汁为水谷,生气津液为气血,风力为呼吸,无非为作花起见。故花眼初胎,其朵数瓣胚,皆已齐备,逐渐推展,以至高大成箭焉。

  甲早出者故早凋,根后生者故迟朽,旁叶先出亦先谢,心叶后出亦后枯。惟兰丁先甲叶而生,后根芦而存。盖兰之通体,兰丁最为要害。即此,可悟其理也。

  ◎丛谈(待续)

  兰不择地而生。意者贯耳历面之国,苗瑶黎僮之乡,亦必有名种出其中,但不知采取,湮没无闻耳。方今清平之代,一统车书,火车轮船,无远不届,将来风气大开,当别有奇姿异态者,被发现出来,企余望之。

  余家佛山。里中艺兰前辈,如杨瀛州,佐廷,夙琛户。惜后人无踵武者。乡落则沙坑,周爱日园,亦知名。有杨桃种甚佳,俗所谓周家种民。今园既荒芜,无复当年兰蜿矣!物之聚散,殆亦时欤?

  俗谚云:“兰无三年叶,家无三代兰。”余谓培养得法,三年兰叶,可以同时并存,至兰三代则罕矣!贫富不常是保守难,嗜好不同则培植难。祖宗兼金而求,子孙敝屣而弃者,比比皆是。不知人生一切玩好,云烟过眼而已。彼平泉草木,告戒谆谆,殆苏公所谓“通人之一蔽”欤!

  台湾孤县闽海,山里人踪罕至,番社中兰极多,土蛮不知爱重。间有好事者,外慑于惊涛骇浪之阻,内惮于深箐叠幛之艰,嗜好虽殷,身命自惜,是以芳馨久闷,称述无闻。到粤者,只有大叶一种,亦商饭辈就近采取。其他贵品难植者,随得而随弃之矣!李少棠大令召贻为余言:王抚军凯泰,开山通道时,曾见有红英紫萼诸异种,亦有花大如杯,素质天成者,咸与蔓草同尽。□下闻声,焦桐已烬。旋以事去官,不暇从容物色,今犹以为憾云。

  余友邓止齐,谓种兰为一痴,送兰为一痴,种则不送,送则不种。吾谓不然。兰者适情之物,无庸过事认真。果属知音,宝剑赠烈士,红粉赠佳人,可也。若明珠暗投,坐令摧折,比与焚琴煮鹤何异。兰若有知,能无叫屈?

  大良澹园,以艺兰著名。盆至盈千,种几满百,罗尚书之别墅也。公子伯纯,手自培植,蕃茂异常。年来园内建成机器丝局,操丝者皆是女朗,蛾眉二八,掩映素花叶间,望之令人意消。

  严孝廉睿臣云藻言:往昔四会苏圃,姜桂之园,兰花最盛。迭经乱离,散失殆尽,不胜叹息。余就三年席,故家无不遍识,所见之兰无可入目者。独吴桂山芝香圃中,有朱点鸳鸯一种而已。今四会以山茶瑞香,见识于时,而兰则并不谱种法,何也?

  何孝廉天间天衢言:凡兰叶修整端立者,谓之“兰德”。此二字甚奇,而确非深知兰趣者不能道。常以画兰制笺,罗罗清疏,不过数笔,而花情叶意,活现纸上,亦雅人之深致也。有某茂才亦嗜兰,如刻印章铭笔砚之类,皆系以兰,几如柳子厚之《愚溪记》,未免数见不鲜。

  由博返约。艺兰之道,与学问通。搜罗既富,选花叶俱佳者十余种,精心护持,便足适意。否则爱博而不专,料理未能周到,辜负此香王矣!若兼收并蓄,事不躬亲,曾谓园丁,能为九畹司命哉!

  刘郎中健齐次熊,性豪爽,不耐细碎。见余与王绰然讲求种法,自谓不喜种兰,而喜品兰,为深得“不好奕”之意。余谓非亲手栽种,其中兰之幽香,静态,必不体贴入微,花格叶情亦然,若自达观者视之,并品兰亦属多事矣!

  王舍人绰然信芳曰:粤中癖兰者:必求素心,人或尤之,则借出屈大夫解嘲。《离骚》云:“秋兰兮青青,绿叶兮紫茎。”然则茎既紫色,其非素心可知。且篇中云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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