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鲭录 - (TXT全文下载)

几时?”裕陵称之,即令释出。

  圆通禅师秀老,本关西人,立身峻洁如铁壁,得法于义怀禅师。不肯出世,作颂云:“谁能一日三梳头,撮得髻根牢便休。大抵是他肌骨好,不施红粉也风流。”

  文潜《夜直馆中》诗云:“苍龙挂斗寒垂地,翡翠浮花暖作春。”江邻几《杂志》。

  东坡游庐山汤泉,阅留题百余篇,爱遵老一偈云:“禅庭谁作石龙头,龙口汤泉沸不休。直待众生尘垢尽,我方清冷混常流。”坡戏作一绝云:“石龙有口却无恨,自在流泉谁吐吞?若信众生车无垢,此泉何处觅寒温。”

  熙宁中,有道人过沈东老饮酒,用石榴皮写绝句于壁,自称回山人。东老送出门,至石桥上,先渡桥数十步,不知所在。或曰:“此吕先生也。”诗云:“西邻已富优不足,东老虽贫乐有余。白酒酿来缘好客,黄金散尽为收书。”七年,坡过晋陵,见东老之子,能道其事。时东老已殁三年矣。坡为和其诗。

  唐末五代,权臣执政,公然交赂,科第差除,各有等差。故当时语云:“及第不必读书,作官何须事业。”

  东坡在黄州,尝书云:东坡居士自今日已往,早晚饮食,不过一爵一肉。有尊客盛馔,则三之。可损不可增。有召我者,预以此告之。主人不从而过是乃止。一曰安分以养福,二曰宽胃以养气,三曰省费以养财。

  东坡论茶云:除烦去腻,世固不可无茶,然暗中损人不少。昔人云:自茗饮盛后,人多患气不患黄,虽损益相半,而消阳助阴,不偿损也。吾有一法,常自修之:每食已,辄以浓茶漱口颊,腻既去而脾胃不知。凡肉之在齿间者,得茶漱浸乃不觉脱去,不烦刺挑也。而齿性便苦,缘此渐坚密,蠹病自已。然率用中下茶,其上者亦不常有。间数日一啜,亦不为害也。此大是有理,而人罕知者,故详述云。《大唐新语》曰:右补阙毋焸,博学有著述才。性不饮茶,著《茶饮序》云:释滞消壅,一日之利暂佳;瘠气侵精,终身之累则大。获益则功归茶力,贻祸则不谓茶灾。岂非福近易知,祸远难见者乎?

  东坡云:“诸葛氏笔,譬如内库法酒。北苑茶,他处纵有嘉者,殆难得其仿佛。”余续之曰:“上阁衙香、仪鸾司掾烛、京师妇人梳妆与脚,天下所不及。”公大笑。

  江邻几《杂志》云:陈执中馆伴虏使,问随行仪鸾司缘何有此名,不能对。或云:隋大业中,鸾集于供帐库,遂名此。

  邻几云:刘师颜视月占水旱,问之云:“谚有之:月如悬弓,少雨多风。月如仰瓦,不求自下。”

  同州民谓沾足为烂雨。

  长安北禅寺石笋,郑天休资政题十字云:“春到不择地,石旁花自开。”刊之。江邻几《杂志》。

  沈文通云:省副陈洎死后,婢附语云:“当为贵神,坐不葬父母,今为贱鬼,足颈皆生长毛。”比来士大夫多不葬亲,致身后子孙不振,遂不克葬,生毛必矣。余录此事,政以劝亲旧之不葬亲者。

  内库酒法,自柴世宗破河中李守正,得匠人至汴,迄今用其法。

  晏公称国初李度诗云:“醉轻浮世事,老重故乡人。”

  京师元夕,放灯三夜,钱氏纳土,进钱买两夜,今十七十八夜灯,因钱氏而添之。江邻几《杂志》。

  滕元发云:一善医者,唯取《本草》白字药用之,多验。苏子容云:黑字者是后汉人益之。

  唐人说李邕平生撰碑八百首。

  药方中一大两,即今之三两。隋合三两为一两。江邻几《杂志》。

  唐杨巨源诗云:“炉香添柳重,宫漏出花迟。”后尝为诗题。

  王文穆罢相,知杭州,朝士送之诗,唯陈从易学士云:“千重浪里平安过,百尺竿头稳下来。”冀公爱之。江邻几《杂志》。

  唐昭宗养一猴,衣以俳优服,常在左右,谓之猴部头。朱全忠篡后,因御筵引至坐侧,视梁祖,忽奔走号掷,褫其冠服。全忠叱令杀之。唐之臣得不愧怍!

  东坡云:吾酒后乘兴作数十字,觉酒气拂拂从十指出也。大是妙语。

  东坡云:仆为吴兴守,有《游飞英寺》诗云:“微雨止还作,小窗幽更妍。盆山不见日,草术自苍然。”非至吴越,不见此景。

  东坡少时梦召入禁中,一宫人引行,见风吹裙带在笏上,有诗云:“百叠漪漪水皱,六铢纚纚云轻。植立含风广殿,微闻环珮摇声。”既至小殿,裕陵坐其上脱丝鞋,令坡铭之。坡即书云:“寒女之丝,铢积寸累。步武所临,云生雷起。”裕陵称赏。

  古语云:斛满人概之,人满神概之。

  十月为良月者,谓盈数也。

  昔人有云:古人有道去处去,世上无人行处行。

  一大弓长五肘,小弓长四肘。

  艾一名冰台,一名医草。

  退之诗有“百年未满不免死,且可勤买抛青春”。抛青春,酒名。亦有酒名松醪春,唐人酒多以“春”为名。

  草之始生曰荑。小门曰闺。南北曰阡,东西曰陌。有垣曰苑,无垣曰圃。帛之总名曰缯。大波为澜,小波为沦。

  天弓即虹也,又谓之帝弓。明者为虹,暗者为霓。

  寺者,嗣也。治事者相嗣续于其中也。

  绀者,青而含赤色也。

  黄鹂,关中谓之楚雀。

  年纪者,纪,记也,记其年之数。

  酒所以治病,药非酒不散。

  畴匹,王逸注《楚词》云:“二人为匹,四人为畴。”

  宗叶者,宗本也,叶世也,谓族类繁盛也。

  错综,谓错要其文,综理其义也。

  曾子固曰:王平甫熙宁癸丑岁直宿崇文院,梦有邀之至海上,见海水中宫殿甚盛,其中作乐,笙箫鼓吹之妓甚众,题其名曰灵芝宫。邀之者欲俱往,有人在宫侧,隔水谓曰:“时未至,且令去,他日当迎之。”至此恍惚梦觉,时禁中已鸣钟。平甫颇自负不凡,为诗记之曰:“万顷波涛水叶飞,笙箫宫殿号灵芝。挥毫不似人间世,长乐钟声梦觉时。”后四年,平甫病卒,其家哭讯之曰:“君尝梦往灵芝宫,果然乎?”卜曰:“然。”昔人至海上蓬莱,见楼台中有待乐天之宫,乐天为诗以志,与平甫之梦盖相似。二人皆天才逸发,其精神所寓,必有异者,盖有之而不可穷也。其家哭请书其事,故为之书。

  《苍颉解诂》云:“种树曰园,种菜曰圃。”

  埏埴者,埏,蹂也,击也。亦和也。埴,水和土以成器。

  宴飨者,黄逵曰:“不脱屦而升者曰宴。”

  三王各有狱之别名:夏曰夏台,商曰羑里,周曰囹圄。

  王逸注《楚词》云:“有菜曰羹,无菜曰臛。”

  孔安国注《尚书》云:“杀敌为果,致果为毅。”

  细切曰虀,全物曰葅。今中国皆言虀,江南皆言葅。

  田畴者,田,种禾稼者也。畴,耕地也。

  寮,窗也。《苍颉》云:“寮,小室也。”《说文》云:“寮,穿也。”

  脱者,可也,尔也,谓不定之词。汉、晋人多言脱如何,亦或也。

  《汉书》云:“日月薄蚀。”韦昭曰:“气往迫之曰薄,亏毁曰蚀。”女曰婴,男曰儿。《释名》云:“人始生曰婴儿。胸前曰婴,抱之婴前而乳养之,故曰婴儿。”

  四衢,四达之谓也。郭璞曰:“交道四出也。”《释名》云:“齐、晋谓四齿杷为欋。欋杷地则有四处,此道似之,因名焉。”

  皋卢,茶名也。皮日休云:“石盆煎皋卢。”

  唐茶,东川有神泉昌明,白公诗使“绿昌明”是也。

  东坡云:予去杭十七年,复与彭城张圣涂、丹阳陈辅之同来院,僧梵英葺治堂宇,比旧加严洁,茗饮芳冽。问此新茶耶?英曰:“茶新旧交则香味复。”予尝见知琴者言:琴不百年,则桐之生意不尽,缓急清浊,常与雨旸寒暑相应。此理与茶相近,故并记之。

  东坡与司马温公论茶墨,温公曰:“茶与墨正相反:茶欲白,墨欲黑;茶欲重,墨欲轻;茶欲新,墨欲陈。”予曰:“二物之质诚然,然亦有同者。”公曰:“谓何?”予曰:“奇茶妙墨皆香,是其德同也;皆坚,是其性同也。譬如贤士君子,妍丑黔皙之不同,其德操韫藏,实无以异。”公笑以为是。

  晏元献公作相,因雪设客,如欧阳文忠公辈在坐。时西方用兵,欧公有诗云:“可怜铁甲冷彻骨,四十余万屯边兵。”次日,蔡襄遂言其事,晏坐此罢相。公曰:“唐裴度作相,亦曾邀文士饮,如退之但作诗云:‘园林穷胜事,钟鼓乐清时。’几曾如此合闹。”

  唐兴元有知马者李幼清,暇日常取适于马肆。有致悍马于肆者,结缫交络其头,二力士以木夹支其颐,三四辈执挝而从之。马气色如将噬,有不可驭之状。幼清迫而察之,讯于主者,且曰:“马恶无不具也,将货焉,唯其所酬耳。”幼清以三万易之,马主惭其多。既而聚观者数百辈,诘幼清,幼清曰:“此马气色骏异,体骨德度,了非凡马。是必主者不知,俾杂驽辈,槽栈陷败,粪秽狼籍,刷涤不时,刍秣不适,蹄啮蹂奋,蹇跂唐突.志性郁塞,终不得伸,久无所赖,发而狂躁,则无不为也。”既晡,观者少间,乃别市一新络头,幼清自持,徐而语之曰:“尔才性不为人知,吾为汝易是锁结秽杂之物。”马弭耳引首。幼清自负其知,乃汤沐剪刷,别其槽栈,异其刍秣。数日而神气小变,逾月而大变,志性如君子,步骤如俊乂,嘶如龙,颜如风,乃天下之骏乘也。

  元祐六年,汝阴久雪。一日天未明,东坡来召议事,曰:“某一夕不寐,念颍人之饥,欲出百余千造饼救之。老妻谓某曰:‘子昨过陈,见傅钦之言签判在陈赈济有功,何不问其赈济之法?’某遂相召。”余笑谢曰:“已备之矣。今细民之困,不过食与火耳。义仓之积答数千硕,可以支散以救下民;作院有炭数万称,酒务有余柴数十万称,依原价卖之,二事可济下民。”坡曰:“吾事济矣。”遂草放积欠赈济奏,檄上台寺。教授陈履常闻之,有诗:“掠地冲风敌万人,蔽天密雪几微尘。漫山塞壑疑无地,投隙穿帷巧致身。映积读书今已老,闭门高卧不缘贫。遥知更上湖边寺,一笑潜回万宝春。”坡次韵曰:“可怜扰扰雪中人,饥饱终同寓一尘。老桧作花真强项,冻鸢储肉巧谋身。忍寒吟咏君堪笑,得暖欢呼我未贫。坐听屐声知有路,拥裘来看玉梅春。”予次韵曰:“坎壈中年坐废人,老来貂鼎视埃尘。铁霜带面惟忧国,机阱当前不为身。发廪已康诸县命,蠲逋一洗几年贫。归来又扫宽民奏,惭愧毫端尔许春。”

  元祐七年正月,东坡先生在汝阴州,堂前梅花大开,月色鲜霁。先生王夫人曰:“春月色胜如秋月色,秋月色令人凄惨,春月色令人和悦,何如召赵德麟辈来饮此花下?”先生大喜,曰:“吾不知子能诗耶?此真诗家语耳。”遂相召,与二欧饮。用是语作《减字木兰》词云:“春庭月午,影落春醪光欲舞。步转回廊,半落梅花婉娩香。  轻风薄雾,都是少年行乐处。不似秋光,只共离人照断肠。”

  延安夫人,系苏丞相子容之妹也。有寄季玉妹《更漏子》词云:“小阑干,深院宇,依旧当时别处。朱户锁,玉楼空,一帘霜日红。  弄珠江,何处是,望断碧云无际。凝泪眼,出重城,隔溪羌笛声。”

卷第五

辨传奇莺莺事

  王性之作《传奇辨正》云:尝读苏翰林赠张子野诗,有云:“诗人老去莺莺在。”注言所谓张生,乃张籍也。仆按:元微之所传奇莺莺事,在贞元十六年春;又言明年生文战不利,乃在十七年。而唐《登科记》:张籍以贞元十五年商郢下登科。既先二年,决非张籍明矣。每观其文,抚卷叹息,未知张生果为何人,意其非微之一等人,不可当也。会清源庄季裕为仆言:友人杨阜公尝得微之所作《姨母郑氏墓志》云:其既丧夫,遭军乱,微之为保护其家备至。则所谓《传奇》者,盖微之自叙,特假他姓以自避耳。仆退而考微之《长庆集》,不见所谓郑氏志文。岂仆家所收未完,或别有他本尔。然细味微之所序,及考于他书,则与季裕所说皆合。盖昔人事有悖于义者,多托之鬼神梦寐,或假之他人,或云见他书,后世犹可考也。微之心不自聊,既出之翰墨,姑易其姓氏耳。不然,为人叙事,安能委曲详尽如此?按乐天作《微之墓志》,以大和五年薨,年五十三。则当以大历十四年己未生,至贞元十六年庚辰。正二十二岁矣。《传奇》言生年二十二岁,未知女色。又韩退之作《微之妻韦丛墓志》文:作婿韦氏时,微之始以选为校书郎。正《传奇》所谓后岁余,生亦有所娶者也。贞元十八年,微之始中书判拔莘授校书郎,二十四岁矣。又微之作《陆氏姊志》云:予外祖父授睦州刺史郑济。白乐天作《微之母郑夫人志》,亦言郑济女。而唐《崔氏谱》:永宁尉鹏。亦娶郑济女。则莺莺者乃崔鹏之女,于微之为中表,正《传奇》所谓郑氏为异派之从母者也。非特此而已,仆家有微之作《元氏古艳诗》百余篇,中有《春词》二首,其间皆隐“莺”字,《传奇》言立缀《春词》二首以授之,不书讳字者,即此意。及自有《莺莺诗》、《离思诗》、《杂忆诗》,与《传奇》所载,犹一家说也。又有《古决绝词》、《梦游春词》,前叙所遇,后言舍之以义。又叙娶韦氏之年,与此无少异者。《梦游春词》云:“当年二纪初,佳节三星度。韦门正全盛。出入多欢裕。”二纪初,谓二十四岁也。其诗中多言双文,意谓二莺字为双文也。并书于后,使览之者可考焉。又意《古艳诗》,多微之专因莺莺而作无疑。又微之百韵诗《寄乐天》云:“山岫当阶翠,墙花拂面枝。莺声爱娇小,燕翼玩逶迤。”注云:昔予赋诗云:“为见墙头拂面花。”时唯乐天知此事。又云:幼年与蒲中诗人杨巨源友善,日课诗。《传奇》言生发其书于所知,予亦闻其说。生所善杨巨源为赋《崔娘》诗一绝。凡是数端,有一于此,可验决为微之无疑,况于如是之众也。然必更以张生者,岂元与张受姓命氏本同所自出耶?张姓出黄帝之后,元姓亦然,后为拓拔氏。后魏有国,改号元氏。仆性喜讨论,考合同异,每闻一事隐而未见,或可见而事不同,如瓦砾之在怀,必欲讨阅归于一说而后已。尝谓读千载之书,而探千载之迹,必须尽见当时事理,如身履其间,丝分缕解,始终备尽,乃可以置议论。若略执一言一事,未见其余,则事之相戾者多矣。又谓前世之事,无不可考者,特学者观书少而未见尔。微之所遇合,虽涉于流宕自放,不中礼义,然名辈风流余韵,照映后世,亦人间可喜事,而士之臻此者特鲜也。虽巧为避就,然意微而显,见于微之其他文辞者彰著又如此,故反复抑扬,张而明之,以信其说。他时见所谓《姨母郑氏志》文,当详载于后云。

  微之《古艳诗·春词》云:“春来频到宋家东,垂袖开怀待好风。莺藏柳暗无人语,唯有墙花满树红。”“深院无人草树光,娇莺不语趁阴藏。等闲弄水浮花片,流出门前赚阮郎。”《莺莺诗》云:“殷红浅碧旧衣裳,取次梳头暗淡妆。夜合带烟笼晓月,牡丹经雨泣残阳。依稀似笑还非笑,仿佛闻香不是香。频动横渡嗔不语,等闲教见小儿郎。”《离思》云:“自爱残妆晓镜中,镮钗谩篸绿丝丛。须臾日射胭脂颊,一朵红酥旋欲融。”“山泉散漫绕阶流,万树桃花映小楼。闲读道书慵未起,水晶帘下看梳头。”“红罗著压逐时新,杏子花纱嫩曲尘。第一莫嫌才地弱,些些纰缦最宜人。”“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寻常百种花齐发,偏摘梨花与白人。今日江头两三树,可怜枝叶度残春。”《春晓》云:“半欲天明半未明,醉闻花气睡闻莺。娃儿撼起钟声动,二十年前晓寺情。”《古决绝词》云:“乍可为天上牵牛织女星,不愿为庭前红槿枝。七月七日一相见,相见故心终不移。那能朝开暮飞去,一任东西南北吹。分不两相守,恨不两相思。对面且如此,背面当可知。春风撩乱伯劳语,况是此时抛去时。握手苦相问,竟不言后期。君情既决绝,妾意已参差。借如死生别,安得长苦悲!”又云:“噫,春冰之将泮,何余怀之独结?有美一人,于焉旷绝。一日不见,比一日于三年,况三年之间别。水得风兮小而已波,笋在苞兮高不见节。矧桃李之当春,竞众人而攀折。我自顾悠悠而若云,又安能保君皑皑之如雪?感破镜之分明,睹泪痕之余血。幸他人之既不我先,又安能使他人之终不我夺?已焉哉!织女别黄姑,一年一度暂相见,彼此隔河何事元。”又云:“夜夜相抱眠,幽怀尚沉结。那堪一年事,长遗一宵说。但感久相思,何暇暂相悦。虹桥薄夜成,龙驾侵晨列。生憎野鹊性迟回,死恨夭鸡识时节。曙色渐曈昽,华星欲明灭。一去又一年,一年何可彻。有此迢递期,不如死生别。天公信是妒相怜,何不便教相决绝!”《杂忆》云:“今年寒食月无光,夜色才侵已上床。忆得双文通内里,玉栊深处暗闻香。”“花笼微月竹笼烟,百尺丝绳拂地悬。忆得双文人静后,潜教桃叶送秋千。”“寒轻夜浅绕回廊,不辨花丛暗辨香。忆得双文笼月下,小楼前后捉迷藏。”“山榴似火叶相兼,半拂低墙半拂檐。忆得双文独披掩,满头花草倚新帘。”“春冰消尽碧波湖,漾影残霞似有无。忆得双文衫子薄,钿头云映褪红酥。”《赠双文》云:“艳极翻含态,怜多转自娇。有时还暂笑,闲坐更无聊。晓月行堪坠,春酥见欲消。何因肯《垂手》,不敢望《回腰》。”《梦游春》云:“昔岁梦游春,梦游何所遇?梦入深洞中,果遂平生趣。清泠浅漫流,画舸兰篙渡。过尽万株桃,盘旋竹林路。长廊抱小楼,门牖相回互。楼下杂花丛,丛边绕鹓鹭。池光漾霞影,晓日初明煦。未敢上阶行,频移曲池步。乌龙不作声,碧玉曾相慕。渐到帘幕间,徘徊意犹惧。闲窥东西阁,奇玩参差布。隔子碧油糊,驼钩紫金镀。逡巡日渐高,影响人将寤。鹦鹉饥乱鸣,娇狂睡犹怒。帘开侍儿起,见我遥相谕。铺设绣红裀,施张钿装具。潜褰翡翠帷,瞥见珊瑚树。不辨花貌人,空惊香若雾。身回夜合偏,态敛晨霞聚。睡脸桃破风,汗妆莲委露。丛梳百叶髻,金蹙重台屦。纰软钿头裙,玲珑合欢裤。鲜妍脂粉薄,暗淡衣裳故。最似红牡丹,雨来春欲暮。梦魂良易惊,灵境难久寓。夜夜望天河,无由重沿溯。结念心所期,返如禅顿悟。觉来八九年,不向花回顾。杂合两京春,喧阗众禽护。我到看花时,但作怀仙句。浮生转经历,道性尤坚固。近作梦仙诗,亦知劳肺腑。一梦何足云,良时事婚娶。当年二纪初,佳节三星度。朝蕣玉佩迎,高松女萝附。韦门正全盛,出入多欢裕。”云云。乐天《和微之梦游仙诗序》云“斯言也,不可使不知吾者知,知吾者亦不可使不知。乐天,知吾者也,吾不敢不使吾子知。予辱斯言,三复其旨,大抵悔既往而悟将来也”云云,正谓此事,非张籍益明矣。

 

微之年谱
  己未代宗大历十四年是岁微之生。  庚申德宗建中元年、辛酉至甲子兴元元年是岁崔氏生。  乙丑贞元元年、丙寅至癸酉九年是岁微之明经及第。  甲戌至己卯十五年十二月辛未,咸宁王浑瑊薨于蒲,丁文雅不能御军,遂作乱。  庚辰十六年是岁微之年二十二。《传奇》言:生年二十二,未近女色。崔氏年十七。《传奇》言:于今之贞元庚辰,十七年矣。  辛巳十七年是岁微之年二十三。《传奇》言:生以文调西去,所谓文战不利,遂止京师。崔氏书所谓“春气多厉”,正次年春也。  壬午十八年是岁微之年二十四,以中书判第四等,授校书郎。《传奇》言:后岁余,崔亦委身于人。生亦有所娶。按退之作《微之妻韦丛志》曰:选婿得稹,始以选授校书郎。即与微之《梦游春》“二纪初”、“三星度”所谓有所娶之言同。  癸未十九年至乙酉顺宗永正元年、丙戌宪宗永和元年是岁微之年二十八岁,中才识兼茂明于体用科第,拜左拾遗,出为河南尉。  丁亥戊子二年是岁授监察御史。  已丑四年是岁娶韦氏,年二十七。  庚寅五年是岁贬江陵士曹。  辛卯至甲午九年是岁徙唐州从事。  乙未十年是岁召入都,徙通州司马。  丙申至己亥十四年是岁徙虢州长史,为膳部员外郎。  庚子十五年是岁穆宗即位,转祠部郎中,知制诰。  辛丑穆宗长庆元年是岁权翰林学士、工部侍郎、平章事。  壬寅三年是岁出为同州刺史。  癸卯、甲辰四年是岁移浙东观察使、越州刺史。  乙巳敬宗宝历元年、丁未文宗大和元年、己酉三年是岁召为尚书右丞,旋改鄂岳节度使。  庚戌辛亥五年是岁薨于镇,年五十一。

 

元微之崔莺莺商调蝶恋花词
  夫《传奇》者,唐元微之所述也。以不载于本集而出于小说,或疑其非是。今观其词,自非大手笔,孰能与于此?至今士大夫极谈幽玄,访奇述异,无不举此以为美话;至于娼优女子,皆能调说大略。惜乎不被之以音律,故不能播之声乐,形之管弦。好事君子极饮肆欢之际,愿欲一听其说,或举其末而忘其本,或纪其略而不及终其篇,此吾曹之所共恨者也。今于暇日详观其文,略其烦亵,分之为十章。每章之下,属之以词,或全摭其文,或止取其意。又别为一曲,载之传前,先叙前篇之义,调曰商调,曲名《蝶恋花》。句句言情,篇篇见意,奉劳歌伴,先定格调,后听芜词:

  丽质仙娥生月殿,谪向人间,未免凡情乱。宋玉墙东流美盼,乱花深处曾相见。  密意浓欢方有便,不奈浮名,旋遣轻分散。最恨多才情太浅,等闲不念离人怨。

  《传》曰:余所善张君,性温茂,美丰仪,寓于蒲之普救寺。适有崔氏孀妇将归长安,路出于蒲,亦止兹寺。崔氏妇,郑女也。张出于郑,绪其亲乃异派之从母。是岁丁文雅不善于军,军人因丧而扰,大掠蒲人。崔氏之家财产甚厚,多奴仆,旅寓惶骇,不知所措。先是,张与蒲将之党有善,请吏护之,遂不及于难。郑厚张之德甚,因饰馔以命张,中堂宴之。复谓张曰:“姨之孤嫠未亡,提携幼稚,不幸属师徒大溃,实不保其身,弱子幼女,犹君之所生也,岂可比常恩哉?今俾以仁兄之礼奉见,冀所以报恩也。”乃命其子曰欢郎,可十余岁,容甚温美,次命女曰莺莺:“出拜尔兄,尔兄活尔。”久之,辞疾。郑怒曰:“张兄保尔之命,不然,尔且虏矣,能复远嫌乎!”又久之乃至,常服睟容,不加新饰,垂鬟浅黛,双脸断红而已,颜色艳异,光辉动人。张惊为之礼,因坐郑旁,凝睇怨绝,若不胜其体。张问其年几,郑曰:“十七岁矣。”张生稍以词导之,不对。终席而罢。奉劳歌伴,再和前声:

  锦额重帘深几许,绣履弯弯,未省离朱户。强出娇羞都不语,绛绡频掩酥胸素。  黛浅愁红妆淡伫,怨绝情凝,不肯聊回顾。媚脸未匀新泪污,梅英犹带春朝露。

  张生自是惑之,愿致其情,无由得也。崔之婢曰红娘,生私为之礼者数四,乘间遂道其衷。翌日复至,曰:“郎之言所不敢言,亦不敢泄。然而崔之族姻,君所详也,何不因其媒而求娶焉?”张曰:“予始自孩提时性不苟合,昨日一席间几不自持。数日来行忘止,食忘饭,恐不能逾旦暮。若因媒氏而娶,纳采、问名则三数月间,索我于枯鱼之肆矣!”婢曰:“崔之贞顺自保,虽所尊不可以非语犯之。然而善属文,往往沉吟章句,怨慕者久之。君试为谕情诗以乱之,不然,无由得也。”张大喜,立缀《春词》二首以授之。奉劳歌伴,再和前声:

  懊恼娇痴情未惯,不道看看,役得人肠断。万语千言都不管,兰房跬步如天远。  废寝忘餐思想遍,赖有青鸾,不必凭鱼雁。密写香笺论缱绻,《春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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