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断 - (TXT全文下载)
脉不断。及其连者,气候通而隔行。唯王子敬明其深指,故行首之字,往往继前行之末,世称一笔书者起自张伯英,即此也。实亦约文该思,应指宣言,列缺施鞭,飞廉纵辔也。伯英虽始草创,遂造其极。(索靖《草书状》云:“圣皇御世,随时之宜。苍颉既工,书契是为。损之草隶,以崇简易。草书之状也,宛若银钩,飘若惊鸾。舒翼未发,若举复安。于是多才之英,笃艺之彦。役心精微,躭思文宪。守道兼权,触类生变。离析入体,靡形不判。聘辞放手,雨行冰散。高音翰厉,溢越流漫。著绝艺于纨素,垂百代之殊观。”)张伯英,即草书之祖也。
赞曰:“草法简略,省繁录微。译言宣事,如矢应机。霆不暇发,电不及飞。征士已没,道愈光辉。明神在享,其灵有歇。斯艺漫流,终古无绝。”
论曰:夫卦象所以阴骘其理,文字所以宣载其能。卦则浑天地之窃冥,秘鬼神之变化;文能以发挥其道,幽赞其功。是知卦象者,文字之祖,万物之根。众学分镳,驰骛不息。或安其所习,毁所不见,终以自蔽也。固须原心反本,无漫学焉。今欲稽其滥觞,不可遵诸子之非,弃圣人之是。
先贤说文字所起,与八卦同作,又云八卦非伏羲自重。夫《易》者太古之书,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也。弥纶乎天地,错综乎四时,究极人神,盛德大业也。子曰:“学以聚之,问以辨之。”盖欲讨论根源,悉其枝派。自仲尼没而微言绝,诸儒之说,是或不经。左丘明耻之,愧无独断之明,以释天下之惑。孔安国云:“宓羲造书契,代结绳。”非也。厥初生人,君道尚矣。应而不求,为而不恃,执大象也。迨乎伏羲氏作,始定人道,辨乎臣子,伏而化之,结绳而治。故孔子曰:“三皇伯世,叶神无文。洛书纠命,颉字胥分。”又班固云:“庖牺继天而王,为百王先。”并是也。《易》曰:“庖牺氏之王天下也,作结绳而为网罟,以畋以渔,盖取诸离。”“离者,丽也。日月丽乎天,百谷草木丽乎地,重明以丽乎正,乃化成天下。”“离也者,明也,万物皆相见,南方之卦也。圣人南面而听天下,向明而理,盖取诸此也。”庖牺、神农氏没,轩辕氏作,始造图书、礼乐、度数、甲子、律历。自开辟之事,皆先圣传流于口,黄帝已后,纪录言之。无几,故《春秋》、《国语》唯发明五帝。太史公叙黄帝、颛顼以下事。孔子撰书,始自尧、舜,尚年月阙然。诗人所述,起乎虞氏,其可知也。巢、燧之时,淳一无教,故言上古昔者,俱是伏羲、神农之时;言后世圣人者,即黄帝、尧、舜之际。《易》曰:“上古结绳以理,后世圣人易之以书契。”此犹太阳一照,众星没矣。《史记》及《汉书》皆云:“文王重八封为六十四卦。”又《帝王世纪》及孙盛等以为神农、夏禹重之,并非也。夫八卦虽理象已备,尚隐神功。引而伸之,始通变吉凶,成其妙用,触类而长,天下之能事毕矣。故《易》曰:“圣人立象以尽意,设卦以尽情。”“八卦成列,象在其中矣;因而重之,爻在其中矣;刚柔相推,变在其中矣。”伏羲自重之验也。又曰:“昔者圣人之作《易》也,观变于阴阳而立卦,发挥于刚柔而生爻。是以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兼三才而两之,故易六画而成卦,六位而成章。”又伏羲自重之验也。若以后世圣人易之以书契,谓伏羲,即昔者圣人之作《易》也,谓谁矣?则知伏羲自重八卦,不造书契,焕乎可明,不至疑惑也。
又曰:“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孔安国云:“河图、八卦,是洛之九畴。”马融、王肃、姚信等并云:“得河图而作《易》。”礼含文嘉曰:“伏羲则龟书,乃作八卦。”并乘流而逝,不讨其源,滋误后生,深可叹息。去圣久矣,百家众言,自古非一。正史之书,不经宣尼笔削,则未可全是,况儒者臆说耶?悠悠万载,是非互起。一犬吠形,百犬吠声;一人措虚,百人传实。按龙图出河、龟书出洛,今或云“法龙图而作卦”,或云“则龟书而画之”,假欲遵之,何者为是?案《左传》庖牺氏有龙瑞,以龙纪官,非得八卦,八卦若先列于河图,又文王等重之,则伏羲何功于《易》也?又夫子不言因图而画卦,自黄帝尧、舜及周公摄政时皆得图书,河以通乾出天包,雒以流川吐地符,是知有圣人膺运,则河、雒出图、书,何必八卦九畴。九畴者,天始锡禹,而黄帝已获洛书。《易》曰:“蓍龟神物,圣人则之。”然伏羲岂则蓍龟而作《易》?言圣人者,通谓后世《易》经三古,不独指伏羲也。夫蓍龟者,或悔吝有忧虞之象,或得失有吉凶之征,或否泰有阴阳之辞,或刚柔有变通之理。若河图、洛书者,或天地彝伦之法,或帝王兴亡之数,或山川品物之制,或治化合神之符,故圣人则之而已。孔子曰:“河不出图,洛不出书,吾已矣夫!”是也。
故知文字之作,确乎权舆,十体相沿,互明创革,万事皆始自微渐,至于昭著。《春秋》则寒暑之滥觞,爻画则文字之兆朕。其十体内或先有萌牙,今取其昭彰者为始祖。夫道之将兴,自然玄应。前圣后圣,合矩同规。虽千万年,至理斯会。天或垂范,或授圣哲,必然而出,不在考其甲之与乙耶!案道家相传,则有天皇、地皇、人皇之书,各数百言,其文犹在,像如符印,而不传其音指。审尔则八卦已为云孙矣,况古文乎!且戎狄异音各貌,会于文字,其指不殊。禽兽之情,悉应若是,观其趣向,不远于人,其有知方来,辨音节,非智能而及,复何所学哉!则知凡庶之流,有如草木鸟兽之类,或蕴文章,又霹雳之下,乃时有字。或锡贶之瑞,往往铭题。以古书考之,皆可识也,夫岂学之于人乎!又详释典,或沙劫已前,或他方怪俗,云为事况,与即意无殊。是知天之妙道,施于万类一也,但所感有浅深耳,岂必在乎羲、轩、周、孔将释、老之教乎!况论篆、籀将草、隶之后先乎!缕而分之则如彼,总而言之其若此也。
卷中
我唐四圣,高祖神尧皇帝、太宗文武圣皇帝、高宗天皇大圣皇帝,鸿猷大业,列乎册书。多才能事,俯同人境。翰墨之妙,资以神功。开草、隶之规模,变张、王之今古。尽善尽美,无得而称。今天子神武聪明,制同造化。笔精墨妙,思极天人。或颂德铭勋,函耀金石;或恩崇惠缛,载锡侯王。赫矣光华,悬诸日月,然犹进而不已。惟奥惟玄,非区区小臣所敢扬述。
神品二十五人
大篆一人:史籀。
籀文一人:史籀。
小篆一人:李斯。
八分一人:蔡邕。
隶书三人:钟繇、王羲之、王献之。
行书四人:王羲之、钟繇、王献之、张芝。
章草八人:张芝、杜度、崔瑗、索靖、卫瓘、王羲之、王献之、皇象。
飞白三人:蔡邕、王羲之、王献之。
草书三人:张芝、王羲之、王献之。
○妙品九十八人
古文四人:杜林、卫宏、邯郸淳、卫恒。
大篆四人:李斯、赵高、蔡邕、邯郸淳。
小篆五人:曹喜、蔡邕、邯郸淳、崔瑗、卫瓘。
八分九人:张昶、皇象、邯郸淳、韦诞、钟繇、师宜官、梁鹄、索靖、王羲之。
隶书二十五人:张芝、钟会、蔡邕、邯郸淳、卫瓘、韦诞、荀舆、谢安、羊欣、王洽、王珉、薄绍之、萧子云、宋文帝、卫夫人、胡昭、曹喜、谢灵运、王僧虔、孔琳之、陆柬之、褚遂良、虞世南、释智永、欧阳询。
行书十六人:刘德升、卫瓘、王珉、谢安、王僧虔、胡昭、钟会、孔琳之、虞世南、阮研、王洽、羊欣、薄绍之、欧阳询、陆柬之、褚遂良。
章草八人:张昶、钟会、韦诞、卫恒、郗愔、张华、魏武帝、释智永。
飞白五人:萧子云、张弘、韦诞、欧阳询、王廙。
书二十二人:索靖、卫瓘、嵇康、张昶、钟繇、羊欣、薄绍之、钟会、卫恒、荀舆、桓玄、谢安、孔琳之、王珉、王洽、谢灵运、张融、阮研、王僧虔、欧阳询、虞世南、释智永。
○能品一百七人
古文四人:张敞、卫觊、卫瓘、韦昶
大篆五人:胡昭、严延年、韦昶、班固、欧阳询
小篆十二人:卫觊、班固、皇象、张弘、许慎、韦诞、傅玄、萧子云、刘绍、张弘、范晔、欧阳询
八分三人:毛弘、左伯、王献之。
隶书二十三人:卫恒、张昶、王廙、庾翼、郗愔、王濛、卫觊、张彭祖、阮研、陶弘景、王修、王褒、王恬、李式、傅玄、杨肇、王承烈、庾肩吾、薛稷、孙过庭、高正臣、释智果、卢藏用。
行书十八人:宋文帝、司马攸、释智永、萧子云、萧思话、齐高帝、陶弘景、汉王元昌、王导、王承烈、孙过庭、高正臣、裴行俭、王智敬、王修、卢藏用、薛稷、释智果。
章草十五人:罗晖、赵袭、徐干、庾翼、张超、王濛、卫觊、崔寔、萧子云、杜预、陆柬之、欧阳询、王承烈、王知敬、裴行俭。
飞白一人:刘邵。
草书二十五人:王导、何曾、杨肇、郗愔、庾翼、司马攸、李式、宋文帝、萧子云、陆柬之、宋令文、齐高帝、谢朓、庾肩吾、萧思话、范晔、孙过庭、梁武帝、王知敬、裴行俭、释智果、卢藏用、高正臣、王廙、王愔。
右包罗古今,不越三品。工拙伦次,迨至数百。且妙之企神,非徒步聚。能之仰妙,又甚规随。每一书之中,优劣为次;一品之内,复有兼并。至如神品,则李斯、杜度、崔瑗、皇象、卫瓘、索靖,各惟得其一;史籀、蔡邕、钟繇得其二;张芝得其三;逸少、子敬并各得其五。考多之类少,妙之况神,又上下差降,昭然可悉也。他皆仿此。后所列传,则当品之内,时代次之。或有纪名而不评迹者,盖古有其传,今绝其书,粗为斟酌,列于品第,但备其本传,无别商榷。然十书之外,乃有龟、蛇、麟、虎、云、龙、虫、鸟之书,既非世要,悉所不取也。
○神品
周史籀,宣王时为史官,善书,师模苍颉古文。夫苍颉者,独蕴圣心,启冥演幽,稽诸天意,功侔造化,德被生灵,可与三光齐悬,四序终始,何敢抑居品列。始籀,以为圣迹湮灭,失其真本,今所传者,才仿佛而已,故损益而广之,或同或异,谓之为“篆”,亦曰“史书”。加之銛利钩杀,自然机发,信为篆文之权舆,非至精,孰能与于此。穷物合数,变类相召,因而以化成天下也,故其称谓无方,亦难得而备举。今妙迹虽绝于世,考其遗法,肃若神明,故可特居神品。又作籀文,其状邪正体,则《石鼓文》存焉。乃开阖古文,畅其戚锐,但折直劲迅,有如镂铁。而端姿旁逸,又婉润焉。若取于诗人,则《雅》、《颂》之作也,亦所谓楷、隶曾高,字书渊薮。使放小学者,渔猎其中,籀大篆、籀文入神。秦李斯,楚上蔡人,少从孙卿学帝王术,西入秦,位至丞相。胡亥立,赵高谮之,要斩,夷三族。斯妙大篆,始省改之以为小篆。著《苍颉》七篇,虽帝王质文,世有损益,终以文代质,渐就浇漓。则三皇结绳,五帝画象,三王肉刑,斯可况也。古文可为上古,大篆为中古,小篆为下古。三古为实,草、隶为华。妙极于华者羲、献,精穷于实者籀、斯。始皇以和氏之璧琢而为玺,令斯书其文,今《泰山》、《峄山》、《秦望》等碑,并其遗迹,亦谓传国之伟宝,百代之法式。斯小篆人神,大篆入妙也。
后汉杜度,字伯度,京兆杜陵人,御史大夫延年曾孙。章帝时为齐相,善章草,虽史游始草书,传不纪其能,又绝其迹。创其神妙,其唯杜公。韦诞云:“杜氏杰有骨力,而字画微瘦。”崔氏法之,书体甚浓,结字工巧,时有不及。张芝喜而学焉,转精其巧,可谓草圣,超前绝后,独步无双。张芝自谓上比崔、杜不足,下方罗、赵有余,诚则尊师之辞,亦其心肺间语。伯英损益伯度章草,亦犹逸少增减元常真书,虽润色精于断割,意则美矣。至若高深之意,质素之风,俱不及其师也。然各为今古之独步。萧子良云:“本名操,为魏武帝讳,改为度。”非也。案蔡邕《劝学篇》云:“齐相杜度,美守名篇。”汉中郎不应预为武帝讳也。崔瑗,字子玉,安平人,曾祖蒙,父骃。子玉官至济北相,文章盖世,善章草,师于杜度,点画之间,莫不调畅。伯英祖述之,其骨力精熟过之也。索靖乃越制特立,风神凛然,其雄勇过之也。以此有谢于张、索。(一本云:“师于杜度,媚趣过之,点画精微,神变无碍,利金百炼,美玉天姿,可谓冰寒于水也。”)袁昂云:“如危峰阻日,孤松一枝。”王隐谓之草贤。晋平苻坚,得摹子玉书。王子敬云:“张伯英极似之。”其遗迹绝少,又妙小篆,今有《张平子碑》。以顺帝汉安二年卒,年六十六。子玉章草入神,小篆入妙。
张芝,字伯英,敦煌人,父焕,为太常,徙居弘农华阴。伯英名臣之子,幼而高操,勤学好古,经明行修,朝廷以有道征,不就,故时称“张有道”,实避世洁白之士也。好书,凡家之衣帛,皆书而后练。尤善章草书,出诸杜度。崔瑗云:“龙骧豹变,青出于蓝。”又创为今草,天纵尤异,率意超旷,无惜是非,若清涧长源,流而无限,萦回崖谷,任于造化。至于蛟龙骇兽,奔腾拏攫之势,心手随变,窈冥而不知其所如,是谓达节也已。精熟神妙,冠绝古今,则百世不易之法式,不可以智识,不可以勤求。若达士游乎沉默之乡,鸾凤翔乎大荒之野。韦仲将谓之“草圣”,岂徒言哉!遗迹绝少,故褚遂良云:“钟繇、张芝之迹,不盈片素。”韦诞云:“崔氏之肉,张氏之骨。”其章草《金人铭》可谓精熟至极;其草书《急就章》,字皆一笔而成,合于自然,可谓变化至极。羊欣云:“张芝、皇象、钟繇、索靖,时并号‘书圣’,然张劲骨丰肌,德冠诸贤之首。”斯为当矣。其行书则二王之亚也。又善隶书。以献帝初平中卒。伯英章草、草、行入神,隶书入妙。
蔡邕,字伯喈,陈留圉人。父棱,徐州刺史,有清行,谥贞定。伯喈官至左中郎将,封高阳侯。仪容奇伟,笃孝博学,能画,又善音律,明天文、数术、灾变。卒见问,无不对。工书绝世,尤得八分之精微。体法百变,穷灵尽妙,独步今古。又创造飞白,妙有绝伦,动合神功,真异能之士也。董卓用天下名士,而邕一日七迁,光照荣显,顾宠彰著。王允诛卓,收伯喈,付廷尉,以献帝初平三年死于狱中,年六十一。搢绅诸儒,莫不流涕。伯喈八分、飞白入神,大篆、小篆、隶书入妙。女琰,甚贤明,亦工书。魏钟繇,字元常,颍川长社人。祖皓,至德高世。父迪,党锢不仕。元常才思通敏,举孝廉尚书郎,累迁尚书仆射、东武亭侯。魏国建,迁相国。明帝即位,迁太傅。繇善书,师曹喜、蔡邕、刘德升。真书绝世,刚柔备焉。点画之间,多有异趣,可谓幽深无际,古雅有余,秦汉以来,一人而已。虽古之善政遗爱,结于人心,未足多也。尚德哉若人!其行书则羲之、献之之亚,草书则卫、索之下,八分则有《魏受禅碑》,称此为最。太和四年薨,八十矣,元常隶、行入神,八分入妙。吴皇象,字休明,广陵江都人也,官至侍中。工章草,师于杜度。先是有张子并,于时有陈良辅,并称能书。然陈恨瘦,张恨峻,休明斟酌其间,甚得其妙,与严武等称八绝,世谓沉着痛快。抱朴云:“书圣者,皇象。”怀瓘以为右军隶书,以一形而众相,万字皆别;休明章草,虽相众而形一,万字皆同:各造其极。则实而不朴,文而不华,其写《春秋》,最为绝妙。八分雄才逸力,乃相亚于蔡邕,而妖冶不逮,通议伤于多肉矣。休明章草入神,八分入妙,小篆入能。
晋卫瓘,字伯玉,河东安邑人。父觊,魏侍郎。瓘弱冠仕魏为尚书郎,入晋为尚书令。善诸书,引索靖为尚书郎,号一台二妙。时议放手流便过索,而法则不如之。尝云:“我得伯英之筋,恒得其骨,靖得其肉。”伯玉采张芝法,取父书参之,遂至神妙。天姿特秀,若鸿雁奋六翮,飘飘乎清风之上。率情运用,不以为难。后为侍中、司空。楚王玮矫诏害之。元康元年卒,七十二。章草入神,小篆隶、行、草入妙。
索靖,字幼安,敦煌龙勒人,张伯英之离孙。父湛,北地太守。幼安善章草书,出于韦诞,峻险过之。有若山形中裂,水势悬流,雪岭孤松,冰河危石,其坚劲则古今不逮。或云“楷法则过于卫瓘。”,然穷兵极势,扬威耀武,观其雄勇,欲陵于张,何但于卫。王隐云:“靖草书绝世,学者如云。”是知趣者皆然,劝不用赏。时人云:“精熟至极,索不及张;妙有余姿,张不及索。”萧子良云:“其形甚异,又善八分,韦、钟之亚。”《毋丘兴碑》是其遗迹也。大安二年卒,年六十,赠太常。章草入神,草入妙。
王羲之,字逸少,琅琊临沂人。祖正,尚书郎。父旷,淮南太守。逸少骨鲠高爽,不顾常流,与王承、王沉为王氏三少。起家秘书郎,累迁右军将军、会稽内史。初度浙江,例有终焉之志。升平五年卒,年五十九。赠金紫光禄大夫,加常侍。尤善书草、隶、八分、飞白、章、行,备精诸体,自成一家法,千变万化,得之神功,自非造化发灵,岂能登峰造极。然割析张公之草,而浓纤折衷,乃愧其精熟;损益钟君之隶,虽运用增华,而古雅不逮。至研精体势,则无所不工,亦犹钟鼓云乎,雅、颂得所。观夫开襟应务,若养由之术,百发百中,飞名盖世,独映将来。其后风靡云从,世所不易,可谓冥通合圣者也。隶、行、草书、章草、飞白俱入神,八分入妙。妻郗氏,甚工书。有七子,献之最知名。玄之、凝之、徽之、操之,并工草隶。凝之妻谢道韫有才华,亦善书,甚为舅所重。
献之字子敬,逸少第七子,累迁中书令,卒。初娶郄昙女,离婚后,尚新安愍公主。无子,唯一女,后立为安僖皇后。后亦善书,以后父追赠侍中、特进、光禄大夫、太宰。尤善草隶,幼学于父,次习于张,后改变制度,别创其法,率尔师心,冥合天矩。观其逸志,莫之与京。至于行、草兴合,如孤峰四绝,迥出天外,其峭峻不可量也。尔其雄武神纵,灵姿秀出。臧武仲之智,卞庄子之勇。或大鹏抟风,长鲸喷浪。悬崖坠石,惊电遗光。察其所由,则意逸乎笔,未见其止。盖欲夺龙蛇之飞动,掩钟、张之神气。惜其阳秋尚富,纵逸不羁。天骨未全,有时而琐。人有求书,罕能得者。虽权贵所逼,了不介怀。偶其兴会,则触遇造笔,皆发于衷,不从于外,亦由或默或语,即铜鞮伯华之行也。初谢安请为长史,太康中,新起太极殿,安欲使子敬题榜,以为万世宝,而难言之,乃说韦仲将题凌云台事。子敬知其指,乃正色曰:“仲将,魏之大臣,宁有此事?使其若此,知魏德之不长。”安遂不之逼。子敬五六岁时学书,右军潜于后掣其笔,不脱,乃叹曰:“此儿当有大名。”遂书《乐毅论》与之。学竟,能极小真书,可谓穷微入圣。筋骨紧密,不减于父。如大则尤直而少态,岂可同年。唯行、草之间,逸气过也。及论诸体,多劣于右军。总而言之,季孟差耳。子敬隶、行、草、章草、飞白五体俱入神,八分入能。或谓小王为小令,非也。子敬为中书令,太康十一年卒于官,年四十三。族弟珉代居之,至十三年而卒,年三十八。时谓子敬为大令,琰为小令。
○妙品
秦胡毋敬,本栎阳狱吏,为太史令,博识古今文字,亦与程邈、李斯省改大篆,著《博学篇》七章,覃思旧章,博采众训。时赵高为中车府令,善史书,教始皇少子胡亥书及狱律法令,亥私幸之,作《爰历》篇六章。汉兴,总合为《苍颉篇》。
后汉杜林,字北山,扶风茂陵人,凉州刺史,邺之子,位至司空,尤工古文,过于邺也。故世言小学由杜公。尝于西河得漆书《古文尚书》一卷,宝玩不已,每困厄,自以为不能济于乱世,常抱经叹曰:“古文之学,将绝于此。”初卫宏方造林,未见,则暗然而服。及会面,林以漆书示宏曰:“常以此道将绝,何意